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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宮門看守侍衛並未為難,一重重門檻跨過,李昭寧的膽子也漸漸肥了起來,以至於到了大理寺大門也十分熟稔地取出印鑑,表明身份。

夜色正濃,大理寺官員們皆已散衙歸第,只有守夜和巡視的侍衛在院中走來走去。

「裴硯」與子涵一同穿過前廳,走到後面暫時停放屍體的房間,才上台階,便被守門的侍衛攔下了。

侍衛恭恭敬敬地拱了拱手道:「裴尚書可有進出文書?此處停屍重地,方寺卿已三令五申嚴密把守,就算是仵作也不能隨意出入,望尚書體諒。」

李昭寧並未動作,子涵卻輕輕一笑道:「陛下口諭,讓奴婢隨裴尚書一起來查驗屍體。既是天色已晚,再去請方寺卿也不大方便,煩請郎君代為記檔,待明日再回稟方寺卿不遲。」

子涵這話,將侍衛的路堵得死死的,他看了看頭戴斗笠的「裴硯」,又看了看子涵認真而恭敬的表情,又仔細查問了一番兩人來意,得知只是對著案卷再次驗屍,並無其他意圖時,便打開了門上的鎖。

待兩人進屋後,侍衛招了招手,院內幾個侍衛便都圍過來,將屋子圍得水泄不通,嚴防有人趁機偷溜。

屋內,李昭寧伏在窗子邊,透過窗縫看到外面圍過來守著的眾侍衛,不禁嘆了口氣,搖了搖頭。

子涵悄聲問:「陛下?咱們又不做什麼虧心事,不過是來重新驗屍,嘆氣做什麼?」

「方明昱和裴硯都是陳崔的人,按理說應該互不設防、共襄盛舉,但很明顯,侍衛們對裴硯很防備,也就是說,其實陳崔並不太信任裴硯。」李昭寧眨眨眼,「當權者,最忌下人離心……」

她又嘆口氣:「陳崔叫睿王回來,大概也有獻上我來拉攏她的意思,他大概也察覺到手下黨羽其心不穩了,不然,不會這麼著急地找外援。」

子涵搖搖頭,遞給李昭寧一雙白布套:「奴婢聽不懂……睿王既是遠在西北,是遠離朝政的獨立的力量,若陳節度使能拉攏睿王,陛下為何不可以?」

李昭寧無奈一笑:「拉不攏的,因為……」

子涵望向她。

「我在姚州的封地,是從她手裡搶去的。」

子涵瞪大了眼睛,眼中神采卻迅速暗淡了下去,默默地低頭不語。

李昭寧卻並不灰心,套上白布套,一張一張掀起屍體臉上蓋著的布巾,仔仔細細地查看,直到找到一張尚且稚嫩的臉龐方才停下。

子涵趕緊端著燭盞走過去,只見木板上躺著一個身形窄小、形容尚幼的少年,面色蒼白,脖子上一道八字形的紫色勒痕尤為扎眼,而勒痕下方,鼓著一處圓潤的的喉結。

若只看身形,十歲尚且說得過去,但既然有喉結,那這少年起碼十四五歲了。

他是誰都可以,絕不可能是郭小凡。

李昭寧看著少年的屍體,並不出聲,耳畔響起子涵的喃喃:

「如果他不是郭小凡,他會是誰?」

「郊外的流民那麼多,隨便拉一個來,都可以假冒頂替,」李昭寧淡淡道,「他既然是替死,那麼其他的屍體也不一定是本人。」

子涵掃了一眼房中其他的木板,往後縮了縮脖子,忍著喉間的惡寒:「那……讓柳鶯鶯來指認屍體不就好了?」

李昭寧搖搖頭:「柳鶯鶯的證詞未必有效,她的指認和供詞,會被看成是為了脫罪而撒的謊。」

「之所以要讓盛香坊所有的伶人集體自殺,就是要讓柳鶯鶯死無對證。而他們的家人很可能都被收買或關押了……」

李昭寧皺著眉,指尖搭在木板邊緣,一下一下輕輕地敲著,似更漏之聲,一點一滴,無端染上些許寒意。

「替死……驗屍……」

她嘴裡含糊不清地念叨半天,突然像是想起了什麼,走到牆邊的小桌前,將那一大疊驗屍報告拿起來,仔仔細細地對比著屍體的每一處能夠證明身份的地方,一連看了十幾個人,好一會兒才直起腰。

「果然……」李昭寧道,「難怪會有破綻……」

子涵沒懂李昭寧的意思,輕聲問:「什麼?」

李昭寧搖了搖手中的紙頁:「除了郭小凡的屍體,其他每一個人的身體特徵都能與驗屍報告對得上,也就是說……」

「此案的幕後兇手原本計劃就是讓盛香坊所有人都吊死,但意外的是郭小凡極其惜命,私下裡找了個替死鬼,這才有屍檢報告與實際年齡對不上的情況。」

「陛下是說,這個郭小凡,很有可能還活著?」子涵忐忑地開口,忍不住湊近那具屍體想仔細看看,但又被一陣令人作嘔的臭味熏得趕忙退開了幾步。=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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