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啟用氣聲笑了下,仰起臉接著她的話問:「哪樣?」
許安繁的臉洇得紅透。
泳池裡的水一圈圈漾開,他們靠得極近,莊啟的泳衣貼在身上,勾勒出每一寸肌肉的輪廓。
這間游泳館裡即使是白天也開著燈,給他的眼珠蒙上一層淡光,愈發勾人。
許安繁不清楚,自己的眩暈是因為水流溫柔,連藍色瓷磚的形狀都跟著改變,還是因為莊啟身畔的溫度隔著一層衣料傳遞給她,熱得那麼鮮明。
她不開口,可答案呼之欲出,她分明知道。
莊啟又笑,唇角勾起,濕漉漉的黑髮貼在額前,看著許安繁那一張小臉,和她被水打濕的睫毛,慢條斯理道:「問你呢,你是真不懂還是裝的?」
頓了下,他又加上一句:「小繁。」
從來只有家裡人叫的暱稱被莊啟這樣猝不及防地提起來,許安繁的呼吸都亂了節奏。
她想從他的禁錮中逃走,而莊啟分毫空隙都沒給她,強勢又霸道。
「許妹妹,你們中午要不要留下吃飯,我請……」更衣室通往泳池的大門被推開,許知欽朋友的聲音在看到姿態親昵的兩人時戛然而止。
許安繁跟莊啟同時抬頭,對方滿臉尷尬,咳嗽幾聲道:「不好意思啊。」
這樣的情況,許安繁根本不可能留下吃飯,她強忍著臉熱說:「我中午回學校吃,不用麻煩了。」
那人連忙說好,退出去把門掩上了。
許安繁在淋浴間衝過澡,換好衣服回到大廳的時候,莊啟已經坐在休息區的沙發上等她。
見她過來,他掂了掂手機:「車叫到了,等了二十分鐘才來。」
許安繁說好,跟莊啟一起出門,果然有台出租已經等在外面。
莊啟拉開後排的車門讓她先上,等她進去之後也坐了進來。
許安繁的手機震了震,她拿起來看,是岳照的消息。
「安繁,我到學校了,跟你說一聲。」
許安繁回復道:「我也要走了。」
岳照:「跟莊啟學長一起嗎?」
後面還加了一個笑臉。
許安繁看了那個表情一會兒,然後說:「嗯。」
莊啟懶洋洋的嗓音在耳邊響起:「跟我坐在一起,光顧著回別人消息?」
許安繁放下手機:「是照照,她告訴我回學校了。」
莊啟說:「你們感情這麼好。」
「我們從小一起長大的,她是除了我哥哥之外,對我來說最重要的人。」許安繁認真地向他解釋。
莊啟若有所思:「所以她是你最好的朋友?」
許安繁說是,又說:「其實我覺得她像我的親人一樣,我爸爸沒跟我們一起生活幾年,我媽媽又特別忙見不到人,照照陪我那麼久,跟我哥在我心里不相上下。」
她給莊啟講起一件往事,初中剛被班主任和同學知道家裡的複雜狀況時,有一個班上最調皮搗蛋的男孩迫不及待地嘲笑她:「許安繁你學習好當班幹部又怎麼樣,你爸爸媽媽都不管你,家長會還要你哥來開,那你哥的家長會呢?不會是你去吧?」
許安繁生氣又困惑,她不明白為什麼父母在生活中的缺席會是別人拿來取笑和攻擊她的理由,有許知欽在,她沒有比班上任何一個同學過得差,可他們卻覺得她可憐。
她不理解也不喜歡這樣的世界,那天放學路上,她告訴岳照,自己要離家出走。
岳照從來支持她的一切想法,立刻就響應道,我陪你,我也受夠我媽媽了。
她們隨便上了一趟公交車坐到終點站,冬天的夜晚又黑又冷,城郊的街道瀰漫著荒涼的氣息,修車廠門口停著殘疾得千奇百怪的報廢車輛,理髮店門口彩燈旋轉,有怪模怪樣染黃毛的年輕男生蹲在道邊,抽著煙問她們妹妹要不要一起玩。
許安繁和岳照穿著同樣的校服,胳膊緊緊地挽在一起。
「晚上怎麼辦?」岳照問。
許安繁說:「找個旅館吧,我哥早上剛給了我一百塊零花錢。」
她們沒有去成,因為許知欽給許安繁打了電話,許安繁一聽到他的聲音就想回家了。
結果是許知欽打車來把她們都接回去了,許安繁毫髮無損,因為許知欽不捨得罵她,岳照卻被她媽媽狠狠地打了一耳光。
許安繁向岳照媽媽解釋這件事是因她而起,岳照卻說,許安繁那麼聽話,這個主意當然是自己出的。
「照照媽媽精神不太穩定,照照怕她對我有意見,一時衝動會傷害我。」許安繁向莊啟解釋。
車程漫長,又到了中午,她講著講著就有些犯困,最後總結道:「總之照照跟我哥一樣,都是這個世界上最好最好的人。」
莊啟摸了摸她的頭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