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的結果就是,他們會和這個世界一同走向滅亡。而這並不是她想看到的結局。
在蘇曳懷裡她確實很安全,但也因此看到了別人無暇去注視的東西——
她看到無數修士來不及慘叫就化為了飛灰慘死當場;看到曾經見過的道子林清晏和大羅教的傳人被轟擊到只剩半邊身子,生死不知;看到王行揮刀向怪物,卻如同一道墜落的流星一樣砸向地面;也看到玄清子施展了燃血秘法替他擋下致死一擊,然後視死如歸地沖了上去。
在他們的身下,九洲大陸的大地正在崩塌,岩漿噴涌,海水蒸騰,灼熱的水汽與石頭雨落在了凡人的城池中,幾乎每時每刻都有城池淪為廢墟。
再看著被保護得安然無恙的自己,師雨萱忽然就生出了一絲愧疚。
不該這樣的,她也想做一點什麼,而不是只被人保護著。
「你把我丟進升仙路里吧。」她抬眼,語氣鄭重,「我感應到了那件仙器在呼喚我。」
越靠近升仙路,丹田內的那塊碎片就愈發炙熱,一種來自仙橋本體的呼喚讓她產生了天然的親近之意。這讓她好像在剎那間領悟到了這件仙器的某些信息,於是她也靈光一現的,突然想到了某種可能性。
既然總要有人去「補天」,那個人為什麼不能是她呢?或許……其實她也可以做點什麼。
第56章
「我也想做點什麼, 而不是一直被你護在身後或懷裡,看著你為我遮擋風雨,我卻無能為力。那樣, 你也會很累吧?」
師雨萱凝望著蘇曳的眼睛,某一個瞬間,她看到眼前臉頰染血的青年與幻境中那個冷傲卻心軟的少年重疊在了一起。
歲月或許磨去了他的一些稜角,卻也如火焰般將他淬鍊, 瀝出雜質,慢慢沉澱下來, 變得從容且淡定,可他的本質沒有絲毫的改變。
他還是那個想打破世家與宗門對修行之法的壟斷,想讓無數被修士奴役的凡人站起來,只憑一把劍就敢質問為什麼凡人不能夠修仙的少年。
是那個忍著遍體的傷痛一聲不吭,卻在她努力勸說時回過頭來挑著眉問她「未來的我成功了嗎」的少年。
那些他曾經的雄心壯志,他為之努力過, 並且現在也仍然沒有徹底放下的理想,還在他心中燃燒著。
哪怕他經歷過失敗, 被圍攻, 被抹黑,被厭棄,被相助過的人轉過頭來背刺, 甚至一度想著不如就此讓這個世界毀滅,可他的心中仍然有一塊可能連他自己都注意不到的柔軟的地方,讓他無法捨棄這片大地和生活在這片大地之上的百姓。
事實上, 他也差不多做到了。
曾經的他就像一把凜然出鞘的劍, 為這個等級森嚴的世界斬出了一個清朗的未來。而如今,他依然把這些責任壓在自己身上, 在用自己的力量儘可能地護著眼下滿目瘡痍的大地。
哪怕他看起來精疲力盡,可他卻沒有放手,甚至還在不斷地讓自己扛起更多的責任。
就比如,她。
可人力終有盡時。
當他選擇抱緊她的時候,他就只有一隻手可以握住劍。既要分心她的安危,又要抽神護著底下的九洲大陸,那麼,他的後背就成了破綻。
他也只是一個人啊。
他也一定會累的。
師雨萱伸手擦去了他臉上的血珠,手指按在他的傷口上,不顧他之前說過不要動用靈力的話,拼命催動靈術為他療傷。身上能用的法器都亮起了光,哪怕效果不夠明顯,也終於有了微弱的變化。
看著那道癒合的細小傷口,師雨萱笑了起來。
看,其實她也不是真的什麼都做不到。
「你……」蘇曳好像想說什麼,但頓了頓,長久的沉默之後,卻只是輕聲地說道,「我不累。」
「騙人。」
師雨萱想起來在幻境裡她陪著少年蘇曳一起下山歷練時,他也總是護在她的身前,儘管最後往往弄得傷痕累累,卻也會在她詢問的時候,一臉滿不在乎的樣子說「不疼」。
可是,明明有好幾次,她聽見他上藥時疼得吸氣,也見過他累到後來準備打坐卻靠著她的肩膀沉沉睡去,孤傲倔強的眉眼在睡夢中一點點軟化。
那是他內心世界形成的幻境,少年時的蘇曳也是他過去記憶的投影。所以,那就是他,連說謊的神情也是一模一樣。
「你只是告訴自己不累,但其實有時候,你真的不需要肩負那麼多責任。」
師雨萱偶爾也覺得奇怪,她和蘇曳認識,再到相知相愛的時間,換算到他漫長的修行時間中,不過是滄海一粟。
放在原來的世界,即便是多年長跑的戀愛都可以說分就分,何況是九洲大陸這樣的修仙界。他們認識的那點時間真的足夠讓他深愛她嗎?他明明不該是這樣的性格,又為什麼要把她看得這麼重要,甚至願意用性命去保護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