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山海船,一頭扎進這雪海中,連個影兒都留不下。
師雨萱起初還趴在窗邊默數著遠方的山頭,試圖記住這一片地勢, 但隨著雪越來越大,最終只餘下白茫茫一片光景, 便只能無奈地放棄了。
她知道,等過了這片雪山,就進入蕭家的地界了。
表面上她還是蕭凝,一旦頂著蕭家人的身份進了蕭家再想離開,怕是插翅也難飛。
而且冥冥之中她感覺有一些不受控制的事情正在發生,哪怕她這兩日沒有再見過那個賀雲琅, 可直覺告訴她,這個男人一定在背地裡搞事, 甚至她隱約覺得可能還與蘇曳有關。
可是這沒有道理啊。
賀雲琅還當她是蕭凝, 並不知道她和蘇曳的關係。見過她的人也屈指可數,沒那麼巧會在這條船上遇見,不可能有露餡的地方……
師雨萱不安地剝著指甲, 她想不通這種危機感的來源,但蘇曳教她修行知識的時候曾經說過,修士的預感往往昭示著未來, 實力越強大, 這種感應就越明顯。因此她認定這就是一種潛在的危機預警,但現在它還缺少一點關鍵的線索。
她的目光在房間中游移不定, 飄飄忽忽轉了一圈最終落在房門上,眉頭又是一皺。
從譚岳離開至今也有兩三日了,如果他真能按自己所說的方法聯繫到蘇曳,那以蘇曳的能耐應該早就找到她了。可如今蘇曳還沒來,是因為沒有聯繫上他,還是蘇曳沒有來?又或者……是他路上出了事?
師雨萱不願去想,揉了揉緊鎖的眉心,又看向窗外的雪景。
窗外,北風呼嘯,成片的雪浪被拍向山海船。這艘龐然大物此刻真如行駛在大海里的一葉扁舟般,隨著浪涌不斷顛簸飄搖,但好在船體外始終籠罩著一層淡淡的光暈,也始終沒有一片雪花能夠突破那層看似搖搖欲墜的屏障。
一窗之隔,截然不同的兩種景象,卻教身處船內的人多多少少安了一點心。
「咕——」
一聲微弱的鳥叫驀地響起。
師雨萱循聲望去,只見一抹毛絨絨的鵝黃色費勁地從枕頭底下鑽了出來,隨後像是喝了假酒一樣,晃晃悠悠地踩在了枕頭上,抖了抖凌亂的毛髮,豆大的小眼睛目視著她,冷不丁一振翅膀飛了起來。
——我變強了!
師雨萱覺得她好像讀懂了蘇狗蛋的肢體語言。
一瞬間,她莫名多了些許期待。
也許,這隻除了吃只會睡,僅僅在初次見面的時候震懾過她的世間獨一無二的金翅大鵬,在這次莫名其妙的昏睡之後,真的進化到了另一個高度,沒準可以帶著她離開山海船,穿過這片雪海,回到春來鎮?
念頭剛剛閃現,她就眼睜睜看著被她寄予了厚望的蘇狗蛋撲棱著翅膀栽了下來,一頭倒在桌子上。
師雨萱默默地收回了伸到一半的手。
她感到有些丟人。
不是替蘇狗蛋覺得丟人,而是為了剛剛對它抱有期待的自己。究竟為什麼她會認為這隻傻鳥能夠變強呢?
求鳥不如求己。
師雨萱握了握拳,感受著力量恢復後充盈在指尖的感覺。
如果那本《九州風物》記載的沒錯,那麼還有半天時間,這艘船就會飛到雪海的邊界,進入蓬萊洲,這將是她最後一次逃跑的機會。
.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被無限延長。
師雨萱盯著那茫茫雪海看了不知道多久,總算等到了臨近那條巍峨山脈的時刻。
她腦海里翻來覆去地回想著關於這塊地域的信息,生怕自己忽略了什麼關鍵內容。
這片不著邊際的雪海在《九州風物》中被稱為十大絕境之首,一旦進入其中,渾身靈力都會受到壓制,只能肉身橫渡。而且那看著輕飄飄的雪花之中同樣隱藏著莫大的殺機,傳說上古時期連仙人也在此處折戟過,因此那條山脈也有個名字,就叫葬仙嶺。
傳說或許有些誇大,但對她這樣剛出新手村的修仙菜鳥來說,似乎差別也不大。想要順利通過這裡,靠人力是很難的,連賀家這樣的修仙大族都只能藉助山海船的力量,所以她只能等到雪海的邊界再尋求機會,只有到了這裡,她才有機會活下去。
想到這裡,師雨萱心下不安,焦慮地站起來踱了兩步,正在思考該用什麼方法才能引起騷亂,就聽侍女敲了敲房門,隨後端著一個木質托盤走了進來。
一件大紅的衣裳整整齊齊地疊放在托盤上,僅看衣角的繁複繡紋,都能看出這件衣裳的精緻與華麗,不像是普通的常服,倒有點像是嫁衣。
師雨萱愣了愣,抬眼看向侍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