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衡手指輕敲桌案,「同孤說說吧。」
「說什麼?」
元衡道:「說說近來的事,還有你和崔家的恩怨。」
楊知聿負手而立,並未遵他之命全盤托出,「殿下不都知道,為何還要問臣?」
元衡看他,眼神嚴肅凌厲,「所以蕭晗是你送往洛陽的?」
楊知聿笑了笑,「太尉將蕭昀的藏身之所告知蕭晗,不就是想讓他走投無路,主動去洛陽找皇帝嗎?」
「臣不過是順水推舟,告訴蕭昀還有崔家這麼一個籌碼,帶他避開殿下的人馬,送他去洛陽罷了。」
這和元衡猜測的大差不差,他沉默片刻,譏諷道:「你為什麼不告訴孤,你和崔家有仇?」
楊知聿不明所以,笑了兩聲,「臣需要告訴殿下什麼?殿下又能幫臣做些什麼,難道要勸臣放下殺母之仇,顧全大局是嗎?」
元衡看著他,眉頭深凝,「令堂和崔紀是什麼關係?」
楊知聿斂起眸,聲音轉而變沉,「他和我母親沒有關係,是他的兒子…」
「你還記得,崔紀有個兒子在赤城待過幾年嗎?」
元衡的記憶中,是有一位崔氏的公子在赤城任過官,那是崔紀的二兒子,那時他還小,並未見過此人。
聽說那崔氏的二公子在赤城待了兩年,被召回洛陽任職的途中得了急症,死在了路上。
他竟是和那崔家的二公子有關,細算年歲,如果那二公子有個兒子的話……
想到這裡,元衡煞然抬頭,似覺得不可思議。
楊知聿繼續道:「我的母親原姓尉遲,外祖父死後,母親拜爾朱氏為義父,在赤城居住,那時崔氏二公子和現任爾朱氏家主關係極好,爾朱氏常來赤城,一來二去母親便和崔氏的二公子相識了。」
「你……」
「沒錯,若不是當年崔紀阻攔,如今我也該姓崔吧…」楊知聿長舒一口氣,「當年母親知道自己有身孕後,崔紀找過她,以尉遲家為要挾,母親便自己回了平城,和崔二公子斷了往來。」
元衡從未覺得面前之人如此陌生,「你的意思是,你該姓崔,卻想殺崔氏的人?」
「對,他崔二不過是個懦夫,崔紀說什麼便只敢遵從不敢違背,說讓我母親斷絕往來,便一句話不再過問,母親被崔紀害死,他也從未來祭拜過。」楊知聿自己都覺得可笑,「說起來,我連他這個親生父親長什麼樣,都沒有見過呢。」
元衡問道:「所以你要崔家滿門都付出代價?」
「不然呢?」楊知聿挑眉,「我從未吃過崔氏一粒米,他崔家人未養我一日,卻害死我母親,為何我不能讓他們付出代價?」
「怪也該怪他崔氏作惡太多,得罪了太多人才對!」
最後這一句元衡沒辦法反駁,若不是怕世家就此失勢,鄭家主又像上一世一樣,為了女兒記恨楊氏和他,歸隱不再過問世事,他也不想救崔家。
可他還有一點不解,「那你為何又非要要崔遲景的性命?」
楊知聿冷哼一聲,衣袖後擺,「當年隨崔紀來赤城的,正是她崔芙,當年她正在與楊氏議親,那時楊氏為皇后,崔家不想鬧出醜事,所以母親才會離開赤城。」
「他們父女一個二個自私自利,母親被毒殺時,殿下覺得那崔芙會不知道?」
他就是要讓她和崔紀都付出代價,當年崔氏如日中天,爾朱氏怕惹麻煩,母親剛死便把他送去了軍鎮上,受盡磨難…
他就是要讓她的兒子也嘗嘗,失去親人後還要想盡法子掙扎活下去的滋味!
元衡一時理清了來龍去脈。
他還記得他十五歲那年,楊樾在軍鎮掌權後恢復身份,面前的少年拼了命也要拜楊樾為師,後來還乾脆改姓,認作義父。
因為他知道,他與楊樾有共同的仇人,而楊樾恰好又是崔芙從前的丈夫…..
面前這個人不僅僅是要一個義子的名分,他是想要取代崔遲景的位置,噁心崔芙。
元衡身子向後,靠向後面的憑几,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眼前的人,越看越不熟悉。
原來是個瘋的。
元衡驀地一笑,「那你拜楊樾為義父不膈應?當年崔芙嫁的人是他,說來也是間接…害死了令堂。」
「我當然知道,不然殿下覺得上輩子,為何我會幫爾朱氏造反,這一世為何又要幫殿下?」
元衡便是再也無法反駁,他知道,面前的人是鐵了心想報復每一個與他母親的死有關之人。
「你不該想殺崔遲景。」他只道。
「為何不可?殿下是害怕鄭家倒戈,殿下覺得上輩子鄭中書令歸隱,只是單單為了女兒嗎?」
元衡道:「崔家為世家之首,如今少了
崔家,世家勢弱,你覺得誰還能制衡軍鎮?」
他氣定神閒,理了理桌上的公文,說出的話陰陽怪氣,「崔公子與本王的王妃交好,你這麼做,恐怕王妃也會記恨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