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雲,我總覺得,你沒錯。憑什么女子就不能反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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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前,登州。
蕭雲弒夫未遂,被押解到通州府牢審訊。狹窄陰暗的牢洞裡,一身是血的阿雲聲淚俱下地控訴韋大對她長達兩年的折磨。
「韋氏,縱然韋大著實可惡,但按照律法,無論出於何故,謀殺親夫,當處絞刑。你當日萬萬不該如此糊塗,縱然夫妻之間有多少齷齪,你也可以報官,而非如此歹毒!」
「官人,為何他打我,便是管教,我反抗,便是歹毒?我不曾去報官嗎?青天在上,你們又何曾在意過我的死活!只因我不願忍耐,只因我蜉蝣之身,嫁給這樣狼心狗肺的東西,只因我不懦弱,便是我歹毒!便要了我的命!你們,和韋大,又有何區別!」
時至今日,常軒已經忘卻了那張滿是血污的臉頰,卻記得她伸出雙手,死死拽住自己的前襟,一字一句問他:
「不,我明白了,你們要了我的命,只因我是女兒身,只因我是女兒身!」
「官人,你可生養過女兒否?倘若是,若你的女兒如同我一般命苦,若我早死的阿爹在天有靈,我定要問上一問,憑什么女子便不能反抗?!」
那日之後,常軒越過登州府尹,將登州阿雲案上報至臨安府大理寺重審定刑。他連夜翻閱數遍阿雲卷宗,最終托人給阿雲帶話:
「蕭雲,我暫且不能回答你的問題,不過我有一計可救你。你與韋大之姻緣仍處你娘孝期,於法理並不合,再者,你也並非情願,情理也不合,此樁婚事做不得數。既然如此,更無「謀殺親夫」一說。」
「務必信我,我會救你。」
第24章 衙門一見「袁小娘子,你的名字,喚作……
袁家有個不成文的規矩,哪怕有天大的事,都不在飯桌上提。飯桌是吃飯的地方,不論從前蘭嫂子掌勺,還是現在滿滿做菜,只要飯菜擺上了桌,大家都放下眼前的事,安心享受佳肴。
阿雲前腳剛剛離開,滿滿便接著做了幾個家常小菜端上了桌。蘭嫂子和袁大哥仍舊在桌上商量著什麼,見滿滿端菜上來,連忙說道:
「讓我們嘗嘗今日閨女做了什麼。」
「滿滿也快坐下吃飯,吃完了再說。」
用過了飯,肚子裡飽飽的,蘭嫂子站起來收拾碗筷,朝袁大哥使了一個眼色:「你和滿滿好好說。」
滿滿自然也看見了,望向袁大哥道:「爹,你有什麼話就說吧。」
袁大哥捏了捏拳又放開,最終嘆了一口氣:「滿滿,今日之事,爹都知道了。我知道這些年你和你娘受了委屈,但我想了又想,其實大嫂也不容易。我這哥哥,是個好吃懶做的性子,家中瑣事全都壓在大嫂一人身上,拉扯三個孩子長大,愁完了這個,還有下一個。從小你在村子裡長大,你大伯如何待她,你也是清楚的。」
「我知道你氣不過,咽不下這口氣。也怪爹無能,不能護住你們娘倆。但終歸,你大伯是我的親哥哥,是從一個娘胎里爬出來的血親,你爺奶去的時候,唯一的心愿便是我們兩房能夠和和美美。」
「爹知道你和你娘受的委屈,但如今我們已經來了臨安,再不回去,日子也越過越有盼頭。從今往後,便和他們再也不往來,至於鄉下那一間小瓦房,他們既然要,便隨他們去罷。」
袁大哥一通說完,小心抬眼打量滿滿的神色。滿滿沉默半晌,道:
「我倒是沒什麼,反正一進宮便是五年,這五年裡,真正日日受人排擠掣肘的是我娘,她既然都不介意了,我又有什麼好說的。」
她自幼是個爭強好勝的性子,本已經決定了,此事必定要好好給菊嫂子一個教訓,以絕後患,可是如今袁大哥話已至此,以德報怨,她也只能答應。
袁大哥給滿滿倒了一杯茶,訕笑道:「滿滿,我這些日子不是都在私塾里講學嗎?一月能得三十貫錢,來了臨安之後,都是你在操持家用,原想著,這些錢都是攢著給你做嫁妝的。既然這件事你和你娘受了委屈,我前些日子在前面的成衣鋪子裡看見了新來的面料,聽說連官家小姐都搶著要呢,不如,我給你和你娘各做一身新衣裳?」
滿滿也願意給他台階下,點了點頭。
走出了門,只見蘭嫂子正躲在門外偷聽呢,滿滿也毫不意外,對上蘭嫂子心虛的表情,促狹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