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姑姑想說『貴為一國之母』,瞧眼皇后娘娘像是染了醉意的酡紅面頰以及那潤澤瑩濕的紅唇, 深感一國之母並不能克制住娘娘的縱容, 只好斟酌換了言辭:「您是一位母親,眼下胎兒不足三月, 尚不穩健,還是小心些為好!」
崔雪朝應了一聲,目光還望著窗外正不知與侍衛統領吩咐什麼的高大身影。
她持著穩重的神情,實則心裡像是裝了一隻才從山澗躍出的小小鹿, 蹦蹦的, 不知為何很澎湃。
片刻前的畫面在腦海中一閃而過, 罅隙間是他觸感分明的臂膀,孔武結實的胸肌, 他像個農漢,叢生的汗像是火架上刷了好幾層油、又上了濃厚的蜜的....
崔雪朝情不自禁地咽了下唾沫。
她有點想吃烤乳豬了!
「娘娘餓了嗎?」
阿屏隱約聽到一聲吞口水的聲音, 看向突然走到門邊的娘娘。
「嗯。」
崔雪朝心不在焉地點下頭。
阿屏:「娘娘有什麼想吃的嗎?」
已是深夜, 不便下山,宮人與內監們忙進忙出的, 「小廚房溫著雞湯, 娘娘要喝嗎?」
「可以。」
阿屏剛走, 院子裡的男人這時折身往屋裡走,一轉身瞧見皇后等在門邊的身影,才談完政事的冷峻瞬間換成溫和的笑容。
恰是這風雲一變化,讓崔雪朝稍稍平息下去的焦渴又有掀起波瀾的趨勢。
袁望呢,朝著妻子所在款步而來。
走一步,猶記得當時要讓她做自己的妃嬪, 她不樂意給好臉,也不肯去門口目送自己。當然那不怪她,是他那時不懂相處之道脅迫起來把她嚇壞了。
現在自己終於活出個人樣,身後有了纏綿的愛眸在望,想像將來孩子誕生,她抱著孩子等在宮門,目送自己去上朝,或許自己回頭時,她會舉起孩子軟軟的手臂對著孩子說『跟你父親搖搖小手』。
再走兩步,從依依的目光中看出點狂熱的感覺。
加快幾步,到了她跟前,確認自己並沒有看錯,她那眼神直勾勾的,跟母狼野外亮著兩大眼睛燈籠,綠森森的,透著股一口咬死什麼東西的饑渴!
「...是餓了嗎?」
袁望細語問她:「你這麼瞧著我,是我方才冒失惹你生氣了?」
崔雪朝說沒有,急喘兩口氣。
山里不會有什麼妖狐吧?
「妖狐?」皇帝一身陽剛氣,不畏懼鬼神之說:「朕在,鬼魅絕不敢來。」
那為何她看著他,總生出一絲衝動,很想招惹他來冒犯自己?
這是逾矩的,不對的,不符合她一貫自矜自重的形象!
別看他!不看他就行。
兩人相攜進到屋中,沒一會兒阿屏端來雞湯。
崔雪朝食不知味地喝了一碗。
袁望注意到她食興不佳,當她害口,促身去把高架上的果仁盤子端過來:「有想吃的嗎?」
她搖搖頭,飛快地看眼他的臉。
怪稀罕的,今夜看他怎麼這麼合心意,眉毛縫的一點不馴的雜絲都被自己看出詭異的可愛氣來。
一個大男人,為何不好好打理自己的眉毛?
她招手喚阿屏去拿小胡鬢鉸子,興沖沖地往他身邊擠:「我幫你修修眉毛,再修修鬢角!」
那鉸子不過手指一點長,被她白皙的手指拿捏,開合幾下的鋒銳哪裡有打仗時刀劍的驚險?但袁望看著她一點點逼近,心忍不住懸了懸:「夜....夜深了,你還不困嗎?」
崔雪朝:「不困。」
袁望:「你是皇后,哪裡用得著你來做這些零碎的小事。」
崔雪朝:「你是不是不相信我的手藝?」
「那倒不是。」喉結滾動下,生生逼迫自己扎在榻沿前不敢動,聽到嘩嚓嘩嚓,閉著眼仿佛天地崩裂而自己無能為力。
半晌後,還是什麼動靜都沒有。
他忍不住挑開眼縫,突然感覺唇上一軟。
空蕩蕩的屋內不知何時只有他們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