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流從兩人的手掌之間滑過。
「太熱了。」溫頌小聲咕噥,試圖用手肘擠開周宴之。
「為什麼熱?」周宴之明知故問,咬了咬溫頌的耳朵,「我讓小頌想一想前天晚上的宵夜,椰子雞湯,小頌想到哪裡去了?」
「……」溫頌哼了一聲。
周宴之不厭其煩,還在逗他:「小頌想到哪裡去了?跟我分享分享。」
「不要。」
溫頌臉紅得像熟透了,眼角也泛紅,用力推開周宴之,一扭身,氣鼓鼓走了,剛出房間又聽到周宴之的輕笑聲,他回過頭,周宴之倚著門框,慢條斯理地擦著手上的水,眼睛卻直勾勾盯著他。
「像前天晚上一樣,」周宴之一本正經地說:「水很多,滿手都是。」
溫頌的腦袋嗡的一聲炸了。
「討厭先生!」他氣得深吸了一口氣,對著地板狠狠跺了兩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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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已經在我這裡待了一上午了,還不回去?」
喬繁把溫頌帶來的醬鴨放進自己的鋁盒裡,把溫頌的保溫盒洗乾淨了放到窗台上,一回頭,溫頌還坐在他的床邊紋絲不動。
「不回。」
「你們不會是吵架了吧?」
溫頌誠實回答:「那倒不至於,就是太膩歪了,得人為分開一下,散散熱。」
喬繁沒聽懂。
「我轉三萬塊錢給你,你幫我轉給周總吧。」
「什麼錢?」
「鵬鵬的住院費啊,今年先還三萬。」
「不用——」
「為什麼不用,欠條都簽過了,親兄弟還明算帳呢,你且收下,再幫我轉告他,我不是犯倔,哪怕是借你的錢,我也是要還的,鵬鵬是我看著長大的,和親弟弟沒區別,最困難的時候,周總施以援手,把我們解脫出來。鵬鵬第二次複查結果出來,幾個指標都正常,我看到那個化驗單,不誇張地說,我感覺天都亮了。」
溫頌對最後一句話感同身受。
「很難想像,假如那個時候,周總沒出現,我倆也不會放棄鵬鵬,肯定是欠債也要給他做手術,手術效果還不一定好,最後說不定落得人財兩空的下場,我們倆不就一下子被打回原形了嗎?所以,周總那筆錢不只是救了鵬鵬,更是救了你和我。」
喬繁一瘸一瘸地走到床邊,臉上掛著笑:「我現在每天心情特好,沒什麼事能煩到我,車間裡那個傻逼beta,我也全當空氣,賺了錢,每個星期還能出去吃頓好的犒勞犒勞自己,別提多悠哉了。你就讓我還錢吧,把錢還了,我心裡舒坦!」
溫頌的眼眶有些潮濕。
「別哭啊,我也不是打腫臉充胖子,我還余了五萬多,準備買了智能假肢。」
「什麼?你願意買?」溫頌睜大眼睛。
喬繁撓撓頭,「你上次不是說,周總那個朋友讓你帶我去定製一個假肢嗎?我想了想,我不能犯倔,錯過這個機會。」
「太好了!」
「下周吧,我去找你,咱們一起去。」
溫頌抓住喬繁的手,滿眼都是笑,反反覆覆地說:「太好了,太好了……」
從溫頌第一次做家教,拿到一萬多的家教費那天,他就一直勸喬繁換智能假肢,喬繁用了很多年的鋼製假肢很重很硬,會把殘肢磨出血,走路也不方便。
他提議了多少次,喬繁就拒絕了多少次。
是為了錢,也不只是為了錢。
溫頌心裡明白,像他們這樣的人,除了病入膏肓下重症通知書了,是不配擁有大額開銷的,錢只能存著攢著、葛朗台似地保護著,看著越來越多,心裡才有安全感。因為他們只有自己,只靠自己。
可喬繁不一樣了,他想要給自己的生活一點變化,一個新的開始。
溫頌感動到想要落淚,懷孕之後很容易哭。
「別哭啊,我把錢轉給你了,你看下。」
溫頌破涕為笑,查了簡訊,不好意思地說:「你真麻利,我還沒有還呢。」
「你別著急這個,我們倆又不是一個性質,我還錢,周總會想,我老婆的朋友是個有素質懂感恩的人,真好,要是你追著還錢,他一定想,這貓怎麼餵不熟啊。」
溫頌噗嗤一聲笑出來,「小繁,你的腦迴路和先生一模一樣哎。」
「你為什麼不能和我保持一樣的腦迴路呢?」
溫頌支吾半天,「因為太珍惜了吧。」
太珍惜了,不是怕虧欠,是怕做得還不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