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頌僵在原地,眼裡滿是難以置信。
周宴之捏住了小機器人的雙手。
小機器人再次回應,語氣可愛道:「先生,呼叫小頌什麼事?」
周宴之看著溫頌的臉,輕聲說:「可不可以幫我問問小頌,他還要罰站多久?」
溫頌慢半拍反應過來。
他紅著臉,慢吞吞爬上床。
後背剛碰到枕頭,周宴之就把被子蓋在他的身上,帶著松木香的溫暖籠罩過來。
溫頌怕自己的心跳聲太重,被周宴之聽到,不動聲色地往旁邊挪了挪。他盡力調整呼吸,片刻之後,又偷偷把腿伸出去散熱。
太緊張了。
高考都沒這麼緊張。
耳邊傳來周宴之的聲音:「以後我想讓小頌來我辦公室,是不是按一下小小頌就可以了?」
溫頌混亂點頭,完全丟了魂。
周宴之不厭其煩,又按住了小小頌的手,安靜的臥室里再次傳來輕快的機械音:
「先生,呼叫小頌什麼事?」
溫頌眼巴巴等待著。
周宴之柔聲說:「幫我告訴小頌,我沒有生氣,當然也不是一點情緒都沒有。不過只要小頌能做到自己保證的事,我就當今天的事沒有發生過。」
「保證做到!」溫頌立即三指併攏舉過頭頂,「我發誓,請先生相信我。」
周宴之莞爾,「那就好。」
溫頌鬆了口氣,終於撿回了半條魂。整個人慢慢下滑進被窩裡,露出半張臉,用一雙圓溜溜的大眼睛,眨巴眨巴地望著周宴之。
周宴之一手托著小小頌,一手拿起手機,屏幕閃爍兩下,大概有新消息進來。
他單手回復。
溫頌痴痴地想:先生的側臉真的好好看……怎麼會有那麼高挺的鼻樑,金邊眼鏡完全不會往下滑。密密麻麻的字映在鏡片上,先生低頭認真看消息的樣子,也好有魅力……
周宴之低頭看他,他立即蓋住臉。
他聽到周宴之輕笑一聲,良久,又悄悄探出頭來。
今夜大概很難眠了,溫頌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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孕期加重了信息素的紊亂。
比害羞更難辦的,是空氣中漂浮著的似有若無的信息素,明明貼了抑制貼,還是不管用。也許是因為不久之前做過臨時標記,他對周宴之的信息素格外敏感。
他按了按後頸的抑制劑貼片,又把手偷偷伸進被子,打著轉揉按肚臍上的貼片。
周宴之聽見身側窸窸窣窣,刻意沒有看,等溫頌完全安靜下來,才問:「一般睡前會做些什麼?」
「和喬繁聊聊天。」
「喬繁最近怎麼樣?」
「挺好的——」溫頌猛然睜大眼睛,懊惱地皺起整張臉:「先生,小鈴也給你準備了禮物,我忘了帶,是一罐摺紙星星,都是她親手摺的,她和鵬鵬也祝你生日快樂。」
怕周宴之不相信,他又拿出手機,翻開相冊,給周宴之看:「這是我拍的。」
周宴之接過他的手機。
屏幕里是一隻葫蘆狀的玻璃瓶,裡面裝滿了摺紙星星,有紅藍紫三種漸變色,也有一些星星是白色的,大概是小姑娘分不清紙帶的正反,所以折錯了。瓶子看起來有二十公分高,滿滿一瓶,也不知道她折了多久。
周宴之深吸了一口氣。
紙星星和小機器人一樣,幼稚又真誠,來自兩個生活拮据、相依為命的孩子,花費時間和精力,將一份比禮物本身更濃厚的祝福,送給一個出身優渥、錦衣玉食的人。
周宴之的心頭也泛起懊悔:當初為什麼不重視資助這件事,打了錢就沒再追問過?
如果多了解些,也許鵬鵬的手術就能早點做,早點下床接觸社會,也許喬繁的右腿和小鈴的眼睛,也有辦法痊癒。
慈善對他而言,不過是裝點門面,他實在沒有資格自詡善良。
溫頌重重嘆了口氣,「我還買了盒子、燈帶和包裝紙,弄了好久,結果落在桌子上了,我沒有完成好傳達小鈴心意的任務。」
「但我感受到了。」
溫頌抬起頭,周宴之彎起唇角,向他靠近:「我感受到了,幫我謝謝小鈴和鵬鵬。」
溫頌又眩暈了,訥訥點頭。
周宴之主動提起了小鈴的眼睛,有沒有康復的可能、為什麼沒去特殊學校,溫頌一一回答,最後憤憤不平道:「太陽福利院的院長很不稱職,他耽誤了好多孩子的人生,雖然福利院不是盈利機構,他也沒有義務對我們的人生負責,但是……有些不幸是可以避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