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頓了頓,又抬眼望向四周,道,「眼下這酒樓里人多,正好可以助我們掩藏氣息,等一會兒天色晚些,我便出門去替你尋藥,你自己就在這兒好好躺著,莫再亂動。」
說著,她替他蓋好被褥,轉身就要離開,然而剛一抬步,她的衣袖就被拽住了。
「殿下。」段生喚她一句,聲音有些啞。
夢黎一頓。
而後她回首望過來,以為對方又要阻攔她,正打算出言安撫一番,卻在回眸的剎那,瞧見那榻上的人正望著她,竟是不知何時早已紅了眼眶。
「殿下。」段生又喊了一句,微微顫抖著的語氣里多了幾分歉疚。
「……是屬下無能,叫那妖王識破了計謀,激得他舉兵進攻鬼界,這才……這才連累了您……」
說著,他頓了頓,末了再開口,竟是有些哽咽起來,「如今屬下身受重傷,已是時日無多,若是繼續待在您身側,不但是個無用的累贅,而且還會吸引妖兵的注意,因此……因此殿下您,不、不如早些殺了屬下,好讓……」
「胡說什麼呢!」
他話音未盡,夢黎忽而打斷他,不悅地蹙起眉,「我好端端地殺你作甚?」
她語氣慍怒,說著瞪他一眼,卻又見對方神色戚戚,似是當真覺得慚愧至極,恨不能以死謝罪。
夢黎一頓,還未出口的斥責倏而收了回去。
良久,她轉過身,神色緩和了些,卻是忽而嘆了口氣。
「傻子。」她低聲道,「你既是我夢黎的部下忠臣,又是我窮奇一族的恩人,我殺你作甚?」
段生怔了怔。
見他愣神,夢黎又補充到:「當年人、妖兩界突生戰亂,窮奇一族無處可去,眼看氣數將盡,若不是你段生收留我們入了鬼界,我們怎能殘喘至今?而今災難將至,我報答你還來不及,又怎會殺你?」
她神色肅然,帶著懇切話音落下,好半晌,竟叫段生不知作何回答。
「可……」他張了張口,猶豫道,「可在當年,段生的母親不顧妖族族規,私自與鬼王通才生下了我這一個孽子,因此,屬下生來就是為天理所不容的,合該……合該被處死……」
「傻話!」夢黎打斷他,「你母親的過錯,怎能怪到你頭上?」
見對方面露怔忡,夢黎便繼續道,「更何況,普天之下,萬眾生靈,皆須入六道輪迴,受命運牽引,又有何人能選擇自我的出身家世?你身為執掌輪迴往生的鬼王,該是最明白『身不由己』這四字才是,怎能因此而妄作菲薄?」
她語氣低沉,說出口的話聽著像是指責,實則卻是勸慰,待她話音落下良久,段生才回過神來,接著他抬眸看向夢黎,眼底露出幾分看不分明的複雜神色。
又過了好一會兒,他才終於將手從她衣袖上收了回來,卻是沉默著垂下眸,沒再開口。
見他如此,夢黎以為他是被自己說服了,她便趁機扶著他重新躺好,又囑咐道:「這些都是小事,眼下你只需好好休息,等之後你身體好些了,我們再繼續商量下一步的走法。」
「好了,可別再亂動了,聽到了沒?」
言畢,見他頷首,夢黎便轉身離開了客房。
段生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屋外,好半晌,他臉上的那種複雜神色才淡了些,又漸漸變為了一種類似於惋惜的神情。
他張了張口,似是有無限悵惘想要宣之於口,然而末了,卻只是發出了一句很輕很輕的嘆息:
「可惜了……」
可惜了,三殿下。
我段生此世卑賤如斯,不得以而入了地獄,做了惡鬼,從此沾了一身血腥,再也不能回頭。來日,若我大仇得報之後,尚能留下半縷殘魂以赴來生,屆時定會……定會報答你的知遇之恩。=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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