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那兩個看門的家丁開口之前,我就恭敬地作了個揖,ldquo小人家師早些被府上差人請去看診,久未歸,雖有師弟相伴,但小人還是放心不下,故而唐突來訪,不知家師與師弟是否仍在府上?rdquo
那兩人對視了一眼,打量我起來,ldquo從沒聽說過徐大夫還有一個徒弟,我好像沒見過你。rdquo
我淡淡一笑,從容應道,ldquo小人不是雲城人,師傅收我為徒之後便令我上山修行,識各種草藥,小人天資愚鈍不敢懈怠,只得以勤補拙,甚少下山,兩位沒見過小人實屬平常。rdquo
他倆看著我不作聲,但似是已經信了,道,ldquo徐大夫還沒出來呢。你就在外面候著吧。rdquo
我垂眸又施了個禮,ldquo那小人剛好還趕得上,師傅令我在日落之前從山中帶一株草藥回來,說是要作藥引。rdquo
那家丁一攤手,道,ldquo拿來吧。rdquo
我心想這兩個蠢奴才倒是好騙,只盼這宅子裡的人各個都能如他倆這般,ldquo兩位有所不知,此草十分嬌貴,冬日寒冷因而稀少,偶爾在枯葉之下還能找到,我遍尋一日,找來一株時刻貼身暖著,若分離一刻這草便無用處了。rdquo
兩人面面相覷,最終不得不領著我進了那扇大門。
☆、三十五
我少時還在上京的時候曾常去宋珉家玩,尚書府端莊大氣低調質樸,如今置身於雲城這偏遠之地反倒覺得那戶部尚書家不過如此,論精緻、論庭院、論大氣樣樣都比不上這個小小的知府宅院。民生生計我本一無所知,也從不關心,就算是聽從父命求取功名謀個一官半職那也都是之後的事了,儘管家裡生意常常會同那些達官貴人們打交道,對於作風我也略有耳聞,也能明白官場絕不可能是潭清水,可一個知府就能蓋起這樣的私宅還是令我心驚,回想自己讀書求功名的初心不由慚愧。
我念書、求官皆非自願,若真讓我做了一方父母官,倒要成禍害了。
我被託付給了內院的家丁,那小哥很年輕,但看上去十分機靈,就是話有些多,穿過書畫長廊,我跟著他在這大宅內走了快一炷香的時間,飽賞了堆滿奇石、珊瑚的庭院和一扇扇鏤空鍍著金花的窗柩,越走越不平靜。這地方上的地頭蛇不似上京里的京官只肯把富貴露在細節上,他大大咧咧地恨不得在院子裡堆滿金銀珠寶昭告天下,我輕嘖了一聲,雖未見到這位知府大人,可對他的為人性情卻已勾勒出了大致的輪廓。
ldquo嚇傻了吧,每個來我們府上的不管是當官的還是送菜的,瞧見這氣派各個嘖嘖稱奇,就連寧察王府的人也要多看兩眼,那眼珠子恨不得黏在上頭。rdquo那小哥無不得意地說。這宅院的主人大概是覺得這樣太俗,在所有的長廊上都繪上名家的書畫,看著倒是頗有情致,可是這種堆砌風雅的做法與庭中的布置無法融合,有種割裂的感覺。那多話的小哥還給我介紹那山水長廊上的名家書畫,講典故、講來歷,重要的是還要講銀兩。
我諾諾稱是,心裡卻是不以為然,滿心嗤笑。
只是一踏入後院,那家丁一下子安靜了下來,沒了同我炫耀時的絮絮叨叨,我發現他的肩微微緊繃著,邁著步子有些發僵,似乎很是緊張。我倒是奇了,故意大聲問他,ldquo這宅子可真是夠大的,這還得再走多久啊?rdquo
ldquo你小點聲!rdquo他立刻轉過頭埋怨我道,ldquo前面就到了,瞧見沒?那兒有兩個當差的站著呢,腰上那刀亮晃晃的,□□輕輕往脖子上一划,你小命就沒了,我瞧著心裡都有點瘮得慌。郡王府的貴人也在裡面,千萬不可大聲驚擾了。rdquo
我連連點頭,一副十分惶恐的模樣,他這才滿意。
果然我倆剛走到門口,就被侍衛給攔住了,我低著頭不答話,全憑這小哥大著舌頭地介紹我的來歷。
ldquo郡主吩咐過任何人都不能進去打擾。rdquo那兩人神色平靜,表情冷漠,就像兩張貼在木門上的舊門神畫兒。
我看著他們身後幾步台階上那扇緊閉的沉香大門,心一點點地涼了,阿縝與我就隔著一扇門,可我竟連入內看他一眼的資格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