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象里,她是一個極美的人,是我爹此生最愛的人。
可再美的人也會老,再愛的人也會淡。
我在心裡默默嘆息,思緒飄得就有些遠,等我回過神來才發現,她竟已經倚在貴妃椅上睡著了。我起身為她蓋了條薄被,又提來了兩個銅爐置於她的身側,這才帶著阿縝悄然離去。
午後天氣暖融融的,曬得我也有些昏昏欲睡。我強打精神,隨口同跟在我身後的阿縝說道,ldquo我看索性你去考個武舉吧,我覺得你中的希望比我大多了,等你高中了,我們就全靠你得了。rdquo
阿縝頓了頓,反問我,ldquo你想我去考?rdquo
我應了一聲,同他說了些無法在他人面前說的抱怨的話,ldquo你也聽到了,他們都是一個口氣,鹿家現在是失勢了,可明明還沒到不能過下去的地步,再說,我又不是文曲星投胎。rdquo
最後那一句我說的極輕,其實我心裡是有些怕的,怕自己才疏學淺,試出了深淺名落孫山,叫全家人失望。
ldquo賢侄何故妄自菲薄?rdquo
突然一個陌生聲音橫插了進來,我一驚,抬頭發現自己竟然已經走到了前院,爹和一個素未謀面的中年男人正站在台階上,似是恰好要沿階而下。
我一個抖擻,立刻上前行禮,完全不敢看爹的臉色。
那嚴大人倒是個爽朗的性子,哈哈大笑,ldquo賢侄看來是不認得我了,也難怪,上次見你是在上京,你還是個垂髫小兒,被你爹牽著來我府上做客,很是守禮乖巧。rdquo他上下打量了我一番,ldquo如今可是個翩翩公子了。rdquo
我爹在旁賠笑,ldquo犬子剛才莽撞了helliphelliprdquo
嚴大人一擺手打斷了他的話,反而朝我走了過來,離近了我發現他臉上居然有些迷茫。他端詳了一會兒,然後回頭看向我爹,ldquo孟衍啊,令郎這張臉長開了,看著倒有點像一個人啊。rdquo
☆、九
我心裡頓時亂成了麻,這話是何意思?難不成我爹在外頭還有個兒子,我平白多了一個便宜大哥嗎?再偷偷看我爹的臉色,灰中帶白,難道真是被揭穿了而做賊心虛?
可還沒等我再多作猜想,卻聽到了一個令我兩股戰戰的名字。
ldquo誒,乍一看真是和馮幻馮平章有些相像,不過仔細瞧瞧就瞧出差別了。rdquo那嚴大人淡淡笑道,ldquo聽說令郎要入仕,我看過不了多久必能飛黃騰達。rdquo
ldquo嚴大人說笑了helliphelliprdquo我低著頭,心裡七上八下,第一次聽到有人說我像馮幻,我真不知該是欣喜還是犯愁。
不過馮幻極少露面,聽說也不怎麼上朝,一則是他身體不好,舊疾纏身,二則是他不良於行,必須以輪椅代步。見過他的人少之又少,我簡直懷疑這位嚴大人說出這番話來是來戲弄我的。
大概是我臉上的表情太過明顯,他解釋道,ldquo前幾年陛下大壽,我正好回京述職,陛下宴請群臣,我見過馮大人。雖只是驚鴻一瞥,可那等人中龍鳳見一眼便是三生有幸,不敢相忘。只是可惜啊,那麼年輕就helliphellip若他還在,別說一個小小東泠了,這東川三道整個天下也早已是我大爃囊中之物了,何以讓郁氏苟延殘喘至今?rdquo
他的表情十分痛惜,嘆了口氣,拍了拍我的肩,轉身對我爹道,ldquo多謝孟衍兄款待,若是來燕州,定要知會我一聲啊。rdquo
我爹連連應和,將他一路送到了門口,我隱約聽到他對父親說什麼這是個機會莫要錯過之類的話。我見來客已走,留在院子裡也沒什麼事,就準備帶著阿縝回房,不料爹在後頭怒氣沖沖地叫住了我。
我一個哆嗦,佯裝鎮定一臉無辜地轉了過來,卻下意識地往阿縝的身後躲了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