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嘛。
鍾離眼見景元的眉頭輕輕挑了挑,臉上又帶上了慣有的戲謔,預感到接下來景元有十分的可能又會拿他打趣。
果然,景元開口便是一句:「先生為何這般模樣?」說便說吧,還伸出手掌在鍾離的旁邊比劃了一下。
鍾離三分無奈七分無語,但還是如實道:「為了壓制體內暴走的力量,我只能如此。不過將軍無須擔心,不出七日,便可恢復。」
他看到景元唇角隱隱壓抑的笑意,閉眼嘆息道:「將軍想笑便笑吧,我……並有那麼在意。」
說不在意其實就是在意,景元收斂笑意:「景元並無嘲笑先生的意思,只是先生如今的身量,甚是精緻……」
景元搜刮不出別的詞語了,便止住了話頭。鍾離垂眼無奈笑著,「將軍還是躺下歇息吧,眼下都有些青黑了。」
景元伸了個懶腰,疲倦蜂擁而至。他半拉著眼睛,「先生不說,我還沒有意識到,如今才覺得有些睏倦了。」
鍾離微微頷首,正要退出去,才剛躺下的景元卻又叫道:「先生往哪裡去?」
?
「將軍不是要歇息?」鍾離道。
「嗯。」景元有些無辜地點點頭,似乎有些無法理解這兩者之間有什麼關係。
「將軍歇息吧,我便不打擾了。」鍾離想了想,還是補了後半句。
景元卻是勾了勾唇,「我因先生而受傷,如今手不能提,肩不能扛。若是此時有人刺殺我,恐怕我沒有自保的能力。先生不若留下來,否則我入睡都睡不安穩的。」
本以為鍾離會說些「省省心吧,我看將軍精神得很」諸如此類的話,不成想鍾離沉吟片刻,道:「將軍言之有理,鍾離自當陪護。」
說罷,便給整個屋子加了一層玉璋護盾,床前立即升起四根刻有岩紋的柱子,像圍欄般將景元牢牢護在裡面。
景元伸手戳了戳岩柱,表情有些一言難盡:「感覺我像是坐牢的。」
呃……如果雙手再扶住兩根岩柱,做出奮力探頭的樣子,確實有些像。
鍾離略一沉吟,將四根岩柱撤走。自己則盤腿坐在桌子上,雙手結印給床加了道屏障。做完這些,他對景元道:「將軍可以休息了。」
景元:「……」
望著鍾離一本正經的認真模樣,景元再也無法說出別的什麼來。仿佛他那一句「手不能提,肩不能扛」是什麼重要的話,而非玩笑。
景元懷著極其複雜的心情躺下,但是因為心裡想著事情,翻來覆去都睡不著,只是閉著眼睛而已。
鍾離這樣實誠,他都有些不習慣了。景元想著,不由得嘆了口氣。再這樣下去,他都擔心有一日鍾離要離開仙舟了。
雖然好像早晚也是這個結果。但從心底深處,他還是希望鍾離能在仙舟多待一會兒。想著,景元又是嘆了一口氣。
「將軍有心事?」
鍾離的聲音冷不丁從房間另一邊傳來。景元側過身子,猶豫了一會兒,還是誠實道:「嗯。」
鍾離又熏了些安神香。
香爐裊裊,清香陣陣。景元卻毫無睡意,他看著鍾離的側臉,不知為何,感覺此時的鐘離有些冷漠。
倘若沒有嘗過與人相伴的滋味,孤獨又有何妨。但正是因為知道有人相伴而行的美好,才更不能接受失去後的漫長孤寂。
景元趴在枕頭上,無聊地用食指扣著枕巾,心裡正盤算著如何才能讓鍾離留下來。
故技重施?但已經用過了,恐怕也沒多大成效。另闢蹊徑?但蹊徑又在哪裡。坐視不理,恐怕他無法做到。
景元翻了個身,臉朝著裡面。他無聊地數著幔帳上的瓔珞,伸出手逐一撥弄他們。然沒一會兒,又賭氣般中指朝掌心合攏,拇指壓住,然後彈出去。
這邊景元自娛自樂玩得不亦樂乎,那邊鍾離盤腿打坐,調節體內力量也調節得差不多了。甫一睜眼,見視野內的事物大小已然恢復了往常般。
鍾離站起身來,一眼便看到景元在和幔帳上的瓔珞玩得有來有往,一時之間有些哭笑不得。
就好像看見自己家裡養的貓在追著線團玩耍,然後把自己纏住時的樣子。
「……將軍。」
聽到鍾離的聲音,景元還沒察覺到自己已經暴露了,掩人耳目般閉上眼睛。等到鍾離叫了第二聲「將軍」時,才裝著剛睡醒的樣子嘟囔一聲。
鍾離叫了第三聲「將軍」後才揉著眼睛坐起身子來,迷糊地說了一句:「……嗯……怎麼了?」
這演技,爐火純青。要不是鍾離親眼得見,還真是要被他糊弄過去了。
景元揉了一會兒眼睛後才肯睜眼去看鐘離,見到鍾離已然恢復成正常大小,唇角微微上揚:「先生恢復了?」
鍾離輕輕點頭,「將軍是否也恢復了?」
「還差些。」景元的聲音裡帶了些許倦怠。
鍾離並未戳穿,只是上前來搭了景元的脈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