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非……她要放權避世?
想到此處,万俟望不免失笑。
放權?
還不如告訴他孟長盈瘋了。
君心難測。就連万俟望這個身邊人都看不真切,更別說朝堂百官。
胡人內部動盪不安,漢臣隔岸觀火,但也如履薄冰。
孟崔漢黨竟與漠朔舊貴通力合作,推倒漠朔九部之首的烏石蘭部。
——此事就算是出現在說書先生嘴裡,都要被人扔瓜子皮罵離譜。
可現今真真發生在眼前,一日日地推進。
烏石蘭烈不見蹤
影,烏石蘭部兵如鳥獸散盡數被押。氣派富貴的烏石蘭府邸人去樓空,只剩破敗殘垣。
人盡皆知,烏石蘭部完了。
唯一破解的法子或許是,烏石蘭烈攜北關軍攻入雲城。
但有万俟梟和可那昆日在,北關軍何苦要跟著叛臣謀反?
烏石蘭部徹底完了。
「我不信!」
「讓我出去!」
「我要見夫君!我要見阿賀!」
郁府偏僻別院中,緊鎖的院門被拍得啪啪作響。
門口守衛渾不在意地回頭看了眼,又百無聊賴地轉過頭,只當作沒聽見。
陰雲蔽日,原本還算和暖的日頭霧蒙蒙的,照不進這方陰鬱小院。
婢女冷眼旁觀,只在烏石蘭蘿蜜跳起來撞門時,利索制住她,把她帶回溫暖的內室。
烏石蘭蘿蜜掙扎著又踢又打,小臉儘是憤怒。
「你放開我!放開!」
婢女充耳不聞,只把人扔進房間,上鎖,一氣呵成。
屋中只安靜了一瞬,門就又被拍得啪啪響。烏石蘭蘿蜜不知疲倦一般叫嚷著。
這樣下去恐怕不行,婢女猶豫著,還是讓守衛去稟報郁賀。烏石蘭部再可恨,可烏石蘭蘿蜜還懷著孕。
婢女按時端來補身體的湯藥,毫不意外地被烏石蘭蘿蜜掀翻。
婢女嘆氣,開口道:「你是出不去的,何苦為難我們。若是把自己折騰出個三長兩短可如何是好?」
「我要出去!憑什麼把我關在這裡!」
烏石蘭蘿蜜焦躁地繞著桌子打轉,眼下青黑。
「我要見阿賀!我要見他!」
「大人最近……很忙,我給他去了信,你且等著吧。」婢女不欲和她多說什麼,收拾好便又將她一個人鎖起來。
許是這話起了作用,接下來的時間裡烏石蘭蘿蜜沒有再吵鬧。
她很安靜地等,一直等到夜裡。
屋子裡點了燈,她看著那火苗躍動,燈花噼啪。
郁賀會來嗎?
會的吧。
他是她的夫君啊。
她坐了一夜,油燈也燃盡了。
天蒙蒙亮時,寂靜的院子裡終於有了人聲動靜。
烏石蘭蘿蜜想要站起來,可一夜的久坐讓她渾身僵硬。稍微一動,腿腳就麻痛不已。
鎖住的門被打開,熟悉的腳步聲靠近。烏石蘭蘿蜜慢慢轉過頭,看清來人的一瞬間,眼淚便蜂擁而出。
她張開嘴,嗓子卻像被塞住一樣,好半天才艱難吐出兩個字。
「……阿賀。」
郁賀一身寒氣,腰帶金紋寶劍,海藍披風上還濺著幾滴血。
他沒應聲,只凝視著眼前的妻子。髮辮又沒梳好,亂糟糟的,臉上花貓一樣灰和著淚,不見往日的爛漫天真。
才幾天不見,便憔悴許多。
烏石蘭蘿蜜抬手,想要拉住郁賀的衣角。
郁賀閃身退後一步:「叫我來,有什麼事?」
烏石蘭蘿蜜的手僵在空中,她還不習慣這樣的郁賀。
她慢慢扶著桌子站起來,沙啞嗓音質問:「為什麼關著我?為什麼不見我?我阿爹阿娘呢?他們去哪了!」
她越問情緒越激動,幾乎要站不住。
郁賀握拳的手緊了又松,還是扶住她,可說出口的話卻無情,「你都知道了,何必再來問我。」
烏石蘭蘿蜜緊緊抓著他的手,塗得水紅的漂亮指甲掐進他手掌皮肉,眼裡儘是不可置信和祈求淚光。
「不是真的,那不是真的!明明上個月還好好的,怎麼突然就變成了這樣?」
迎著郁賀愁意中帶著疲憊的眼睛,烏石蘭蘿蜜發泄一樣拉扯著他的衣袍,捶打他的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