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識斂的身體用力地震了一下。
「噓——別怕!」小耳條件反射地緊緊抱住他,「是人類在敲門,你不要怕。」
咚咚。
不是衣櫃的門,而是房間的門在吵。
許慎的聲音傳來:「你在家?」
沉默幾秒。又敲,「在家怎麼不下來吃飯?」
一周了,這位年輕的魔王,地獄裡令魔鬼聞風喪膽的屠夫,小島眾人非議的新星,無父無母的兒子。沒有人找他。
養父是第一個。
只可惜,他打擾了他的枯坐。
小耳看到許識斂眼裡的恐懼和瘋狂。
原來他也在發抖,呼吸越來越亂。
「噓,」小耳哄他,「別說話,他馬上就走了。」
許識斂很乖,他真的沒有說話。也可能完全喪失了這個功能。因為他的皮膚在變硬,摸上去,就像野獸的皮。
他的身體,一半變成魔鬼。另一半,依然是人類。這個過程大概並不好受,他的呼吸聽上去像在哭。
小耳擦去他額頭的汗,不確定地摸了摸他的眼睛……乾的。
許識斂側過臉,用力咬在他的手背上。可能是個吻,但不人不鬼的他失控了。賦予的甜蜜於是演變成疼痛。
小耳把手遞過去,邊忍痛,邊安慰:「沒事,沒關係……」
外面很久沒有再傳來聲音。沉默的衣櫃緩慢地被推開,小耳抱著許識斂從裡面滾了出來。
冰冷卻新鮮的空氣足以賜予他們二次生命。
這樣做無疑是最合適的。儘管許識斂像脫水的魚一樣,被小耳層層疊疊地打開後,發著抖無聲地看向他。
到底怎麼做才能讓他不這樣難受呢?
小耳用衣袖給他擦汗,聽到他喃喃自語,重複著養父當日的話:「等你死後,就忘了這些……」
「怎麼忘?」他目光暴戾,耿耿於懷,「憑什麼忘!以為自己的命有多值錢,能用來贖罪?真噁心!」
他猛地翻過身來,拳頭捶地:「我要殺了他……他把我變成這樣,我一定要親手殺了他,我要讓他付出代價!」
魔鬼燈發出幽幽的光,點亮房間內草長鶯飛的恐懼。
小耳卻覺得許識斂在害怕。
看來,人無論如何長大,如何強大,在父母面前都會做回那個無法反抗的孩子。
這次,他認為自己的解讀是正確的。
上次養父說「死後忘了他」,許識斂沒有任何反應。相反地,他太平靜了,平靜到小耳以為這件事或許已經過去了。
但現在,他知道並沒有。
永遠都不會過去。
他覺得許識斂……恨養父,怒他,怕他,卻又理解他。好像如果他是養父,也會做出同樣的決定。
想到這裡,小耳又變得難以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