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囈疑惑道:「怎麼了?這麼看著我……」
但她看了眼樹上倒掛著的山羊屍體,猜想這就是原因:「鈕小姐來了,她非要留下這些。媽媽說明天就把它們處理掉。」
「快點進來……」她留著門,邊走,邊扭頭說,「爸爸出去的比你還早,也沒說去幹什麼,到現在還沒回來。」
桌上擺著山羊骨架。它臉上的肉略有殘留,頭骨上插著一朵花。看來是早上的那隻。
一家人在一起吃飯。父親缺席了,母親和養子都像是死裡逃生後再回戰場的敗兵,既疲憊,又各懷心思。
母親在剃羊肉,她是唯一站著的,手握尖刀,從山羊身上笨拙地刮肉。她將生羊肉片放在白淨的盤子裡。
硝煙瀰漫的飯桌上,只有許夢囈的煩惱是生羊肉。她依然不知道如何下咽。
「這樣不是很討厭嗎?」魔鬼在心裡問宿主。
所有人都背負罪孽,飽受煎熬。只有她可以天真,可以善良。
但許識斂似乎不在乎誰可以大獲全勝,他低著頭,看著面前的生羊肉,上面覆著薄薄的一層白色脂肪。他的眼睛還沒有恢復,羊肉像在跳動。
他的靈魂在另一個世界。
原來,原來童年裡的敏感都是真的。他認為的不夠親密,通通都是養父母有意的疏遠。他想起小時候,母親常常會帶他去神殿裡叩拜島主。
「我們在做什麼?」他問母親。
「贖罪。」母親說,「贖我的罪,也贖你的罪。」
他當時在心底不敢問出口:我做錯了什麼?你又做錯了什麼?
媽媽……
現在,母親不時看他兩眼,忽然就說:「吃不下吧?」
養子的眼下是黑灰色的,他抬起眼睛。
母親又不再看他,溫聲細語道:「吃不下就算了。」
女兒聽愣了,看著母親端來一盤烤雞腿,放到了哥哥面前:「來,吃這個。」
「沒毒吧?」魔鬼擔憂道。
他控制了一下宿主的身體,藉助氣味判斷。嗯,應該沒有毒。
許識斂渾然不知。他在想其他事。
由於疲憊,他現在猶如夢中。才過短短一天,生活就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出生至今所有的認知全部都錯了。
母親對他越來越偏愛了。
去年神受難的日子,他在吞咽生羊肉時表現出了強烈的不適,母親也沒有給他更換過菜餚。
是因為母親知道他時日無多,所以才對他越來越好嗎?
見夢囈看過來,溫若桐又對他說:「不許再給你妹妹!每次都慣著她……」
是啊……比對自己的親生女兒還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