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鷓鴣應聲退至閣外。

「夫人可曾聽見了?」張月盈舀了一杯剛剛煮好的茶水,遞給對面的女子,「我稍後還有客。」

縱然在內室之中,對面的那女子亦頭戴帷帽,未曾露出半分真容,不可謂不謹慎。她捏住茶杯,淺啄了一口,說:「你的……」

第三個字還未說出,張月盈開口打斷:「現在該急的可不是我而是你,最多還有一盞茶的事情,夫人可要考慮清楚。事先抽身才是最好的選擇。」

「你怎確信你們能贏?」女子質疑道。

「未來飄渺,怎敢預知。」張月盈抿了口茶水,清苦的滋味於舌尖蔓延,「不過夫人今日既來此尋我,必然知曉你已然沒了別的選擇。我知夫人十數年汲汲營營所欲為何,但那樣東西,你永遠不可能拿到手,從前不可能,現在不可能,將來亦更不可能。」

心頭所想被張月盈直接點破,女子手指用力捏緊了杯身,指尖微微發白。

她瞟了眼笑吟吟的張月盈,心道這個丫頭當初既然有本事反將自己一軍,只有那些糊塗人才會犯了自己之前的錯覺得她好欺負,卻忘了她可是楚太夫人一手教出來,哪裡會簡單——

外面是白的,裡面剖開卻是黑的。

很多時候的默默無為,不過是在看戲罷了。

「我從一開始就在太夫人掌中,任人扁搓。既然如此,你的條件我答應。」

「咚」的一聲脆響後,汝窯茶杯被女子叩在桌上。她隨後起身,繞過屏風,往閣外行去。

張月盈並未抬眼,道:「那就多謝夫人相助,令郎們你可以帶走。」

女子步履不停,她這次能出府是有雲母頂著她的裝扮在屋裡裝病,還是要早些回去,若是被人發現,那就真的功虧一簣了。

女子穿過風簾,剛至門外,便與另一位頭戴帷帽的女子迎面相遇。此女子一身衣料普通的靛藍衣裳,手有薄繭,一看便知並非長期養尊處優之人,可再細觀,她的身形卻莫名有些熟悉。

襄王妃怎麼會特意找這樣一個人來?

後來的藍衣女子打量了與自己錯身而過的人身上所穿衣料,笑道:「原來是她。」

說罷,藍衣女子撩起風簾步入室內,卸下頭上的帷帽,露出一張環姿艷逸卻略顯樸素的臉。

她徑直坐在了張月盈對面,抬手朝她深深揖了一禮:「之前還未有機會謝過五姑娘與太夫人救命之恩。」

「救你的是祖母不是我。」張月盈抬首,銳利的目光直直看向她,「快一年不見了,於小娘,不,於夢憐。你應該更希望我這樣來稱呼你。」

藍衣女子便是於夢憐,回歸鄉野後,雖沒了從前在長興伯府的養尊處優,反倒添了幾分靈動生氣,眉眼間更顯鮮活,沒有了那種傀儡般的死氣。

一個月前,於夢憐收到京城遞來的消息,於是年關過後便登船自水路入京。

「那麼,五姑娘召我前來,究竟有何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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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談了有兩刻鐘後,張月盈自浮屠閣內走出,杜鵑和鷓鴣立刻迎上前來。

「接下來的日子,於姑娘就暫時住在浮屠閣,挑些嘴巴嚴的過來侍奉,不能走漏半點風聲。」張月盈一邊繫緊披風系帶,一邊吩咐道。

鷓鴣心有疑惑,猶豫少頃仍開口發問:「其他幾人都住在客舍中,姑娘為何卻獨獨留她住在王府中?」

張月盈聞言反問:「這幾日我見過的這些人里,你覺得誰最重要?」

鷓鴣搖頭:「奴婢不知。但仔細想了想,好像都有些用。」

張月盈笑笑,而後解惑道:「於姑娘就是這當中最重要的一個,因為她與各方都牽扯甚深。她出自紅葉山莊,與皇甫將軍一系扯得上關係。同時,她又做過一段時間二叔父的枕邊人,能夠對外傳遞消息,肯定知曉不少其他秘密。不然,二叔父當初為何一定要殺了她?蓄意挑撥二叔父和二哥哥的父子關係,還不至於讓人恨不得立刻處之而後快。」

「再者,當初於姑娘假死的時候,我和祖母也在覆榴閣,『見死不救』,『助紂為虐』,被二叔父拿住了短處。可要是於姑娘是活的,且一眼便知是我所保,且關係密切,二叔父所認為把柄,即可便會變成刺向他的利劍。」

還有一點,張月盈並未言說,適才浮屠閣中,於姑娘告知了她另一件事——

鴻禧三年,冬汛之時,於父在淮州服過徭役,就在淮河之上。

那個時候,於父見過長興伯。

聽完了張月盈的一席話,鷓鴣低頭受教。

三人踏上松木迴廊,步履輕快,噠噠的腳步聲在寂靜的庭院中格外清晰。

浮屠閣與浣花閣相隔甚遠,雖已開春,寒意未散,張月盈一路行來,鬢邊的碎發已凝了薄薄一層霜花。

方一跨入屋內,暖意撲面而來,張月盈鼻間呼出的水霧頃刻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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