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靈從禪房打開的窗子躍了進來,動作輕盈,走到張月盈跟前,言簡意賅道:「姑娘,有人在搜寺。」
「百靈姑娘,你這也說得太簡略了。」齊銘緊隨其後進入禪房,「稟王妃,是京兆府發現了在逃的要犯,正在抓人。」
好好的法會竟然混進來了逃犯,馮思意不算膽小,還是嚇了一跳,「人犯往哪個方向去了?沒朝這邊來吧?」
齊銘回答:「尚且不知,但馮二姑娘不必擔憂,平樂縣主和馮大姑娘處均有武僧相護。」
張月盈眼底掀點點波瀾,眉心蹙了蹙,她記得沈鴻影之前提醒過她不要往大慈寺西去,難道他早就清楚那裡會發生何事?
恰在此時,一隊衙役停在了禪房之外,青衣大袖圓領袍的官員躬身在外,隔門對張月盈道:「卑職京兆府錄事韓天石,奉令巡查,望襄王妃殿下見諒。」
張月盈抿了口茶湯,淡定自若道:「既是公務,便請韓錄事自便,只一點我這處多為女子,請錄事的手下手腳輕些,更不要動手動腳。」
京兆府的衙役大多均是幾代世職,雖有能力出眾者,但總體而言仍是良莠不齊,有些衙役總愛借職務之便占些小便宜,這是張月盈所不能容忍的。
韓錄事恭敬道:「那是自然。」
張月盈、何想蓉和馮思意坐於屋內照常品茗吃點,京兆府的衙役將禪房四周搜了一圈,朝韓錄事搖了搖頭。沒有尋到人,韓錄事向張月盈拱手揖禮:「叨擾王妃,然人犯尚未被緝拿,還請王妃多加小心。」
「韓錄事辛苦,」張月盈道,「你也是奉殿下的命令行事。」
「那卑職便告辭,殿下和孟少尹還等著卑職復……」韓錄事話說到一半猛地停住,詫異地看向張月盈。
張月盈印證了心裡的猜測,自顧自地舀著凍露觀音,仿佛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韓錄事自去吧。」
韓錄事剛帶著京兆府的衙役離去,出門打探消息的杜鵑便回來了,她去的時間不算久,才走到院外的甬道就往回折返。
「姑娘,事情已經打聽清楚了,原是有個京兆府的小吏在寺西面瞧見了人,報給了京兆府。還有……」杜鵑欲言又止,「京兆府剛剛發現有人死在了地藏王菩薩殿,死的人是許七姑娘。」
死人的地藏王菩薩殿張月盈不久前才去過,難怪杜鵑後怕。
馮思意與何想蓉關注的重點則在許宜人身上,「等等,許宜人不是早被流放了嗎?」
許國公的案子結得快處置得也快,許國公府的家眷早在七天前便踏上了南去的流放之路。
一是自己了解,二是沈鴻影平日亦會同她講些,張月盈因此知曉的更多些,她道:「流放的隊伍剛剛出京不久,第一日的夜間許宜人便不見了蹤影,不過眾人皆以為這是信陽大長公主和康樂縣主的手段,是以不過做了做樣子找人,實則無人敢深究。」
只是誰也沒想到許宜人竟然會突然出現在大慈寺,還是這般結局。
屋內氣氛一時低落,張月盈想得倒開,吩咐侍從嚴守院落,一個人都不能放進來。
半個時辰後,京兆府仍未尋到人犯,而警戒已然漸漸放鬆,按原先的安排,眾香客前往大慈寺膳堂用午膳。大慈寺的膳堂就在大雄寶殿以北不遠處,窗明几淨,許多個十二三歲的小沙彌端著托盤來回上菜。
因突如其來的意外,香客們都沒有什麼胃口,張月盈執箸,只簡單地嘗了幾道菜,便匆匆折返。大慈寺為香客們安排的院落均集中在一處,一大群人匯成一群,張月盈與楚太夫人一道走,小馮氏在旁與靖國公夫人聊得火熱,張月芳與靖國公四公子二人眉目傳情,這門親事顯然已經徹底落定了。回途經過一方圓亭,圓亭周圍以帷布遮掩,一問才知,是亭子正在重新上漆,如此是為了預防漆殼開裂。
正巧韓錄事帶著之前的那隊衙役與香客們迎面相遇,他們已搜過了幾處,都沒有找到犯人蹤跡,只剩了亭子這裡。
韓錄事向眾人致禮,不曾出聲,唯恐打草驚蛇,剛一揮手,四五個衙役拽住亭子周圍的帷布猛地拉下。帷幕落下,看清亭中的情景,香客們無不發出了驚叫聲。
「皇甫將軍!」
楚王的親舅舅皇甫將軍正在亭中,懷裡抱著一個身著緇衣的尼姑,兩人舉止親密,摟摟抱抱,一見便知二人關係非凡。
「佛門重地,行此齷蹉之事,褻瀆佛祖,簡直叫人沒眼看。」有人嗤笑一聲。
張月盈站在原地,看著那個女尼的背影只覺十分熟悉,她的眼睛忽地瞪大,她想起來了,這不就是早晨甬道上遇見的那個帷帽女子嗎?
等等——
這個背影更像另外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