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王爺和王妃感情倒是好,我家的那個死木頭對著我連句囫圇話都說不清楚,更別提親自來接人了。」
……
進了馬車,張月盈自然地替沈鴻影去除頭上的直角幞頭,這東西左右長約四五尺,車廂內的空間被它襯得瞬間逼狹。
張月盈將幞頭放在一邊的斗柜上,問:「今日的大朝會怎麼開得那麼久?」
這個時候,連午飯的時辰都過了。
沈鴻影端起新斟的熱茶,毫不避諱說道:「許國公的案子三司審得差不多了,今日朝上說的就是這事。」
「那定下如何處置沒有?」
「許國公與京畿大營勾結倒賣兵器之事屬實,兵部多位
官員事涉其中,一併發落。」
罪首許國公和京畿大營節制被判斬刑,子女流放儋州,兵部尚書和兩位侍郎被罷官流放,其餘的官員也全部被貶謫出京。
這一場事端里,目前獲利最大的是許宜年的父親,被皇帝指了承襲許國公降爵後的武寧伯爵位,可謂節節高升,人人都道他生了個好女兒。
至於許國公帳目上無端消失的三千甲冑,沈鴻影暫時按下不提。
說完這茬,便到了襄王府。沈鴻影用了兩三個小菜填了填肚子,倦意愈重,環著張月盈的腰在榻上睡了過去。
「姑娘?」春葉端了淨面的水進屋,被鷓鴣攔住,比了個噤聲的手勢。
張月盈接過春葉擰乾的帕子,動作輕柔地為沈鴻影擦臉,他剛剛入眠,極易驚醒,張月盈只能維持著現有的姿勢,不敢動彈。
好在幾個丫鬟體貼,取來了幾個靠枕墊在張月盈身後,她靠在上頭便覺得舒適了許多。
秋陽柔柔,灑落在兩個人身上,張月盈拿了本話本在看,屋內一時只聞沙沙書頁聲和沈鴻影清淺的呼吸。
窗前掛著沈鴻影送她的那盞新燈,隨風而旋,張月盈偶爾抬頭,便能瞧見燈里映出的剪影。
張月盈低頭看了眼熟睡的沈鴻影,手指輕輕颳了刮他的鼻子,不知怎麼地卻想到了頭一回見他睡顏的場景。她輕輕替他拉好被角,又見過視線落回書頁上。
歲月靜好,莫不如是。
半個時辰後,沈鴻影自己醒了過來,見張月盈仍如半個時辰前一樣,起身為她揉捏起了腰後和肩胛按揉了幾下。他手法熟練,力道適宜,張月盈舒服得眯了眼,便聽到杜鵑的聲音:「姑娘,長興伯府有人來。」
若是楚太夫人派人,杜鵑會直接說太夫人遣人來,而不是伯府,來者大約是為了張懷仁那事。
「請人進來吧。」
越過屏風入內的不是別人,正是小馮氏身邊最得臉的余嬤嬤。這遭是余嬤嬤主動攬了差事,被晾在外頭等了小半時辰也不見惱,對張月盈和沈鴻影行了個大禮,方才道:「大娘子特地讓老奴前來傳話,說王妃殿下的話她已收到了,大公子的事已稟給了伯爺,待伯爺下了衙便會有處置,給您個交代。大娘子還要老奴同您稟告,伯爺和她已為大公子相看了岳家,不會派人同蘇少丞家說清楚,定不會壞了蘇三姑娘的名聲。」
余嬤嬤條理清楚,怪不得多年來都無人能替代她在小馮氏身邊的位置。
張月盈道:「勞余嬤嬤走這一趟,二嬸和叔父既已有計較,我便不再多言。杜鵑,送余嬤嬤出去。」
沈鴻影觀察了余嬤嬤良久,人剛走他便感嘆:「沒想到馮大娘子身邊還有這樣的能人。」
張月盈說:「余嬤嬤是我二嬸的陪嫁大丫鬟,可謂是桂芳園裡的定海神針,我二嬸性子有些急,若無她,怕是要因此鬧出許多笑話來。」
「不說這個了。」沈鴻影自背後環住張月盈,「有一件事還沒同你講,父皇今日令我遷去刑部。」
「那翰林院的差事?」
「歸三皇兄了。」
成王門下不少人摻和進了許國公的事裡,他本人同樣受了牽連,工部、兵部、刑部的差事都被革了,發配到了翰林院。
張月盈想了想:「你的曆書就快編完了,成王這個時候過去,豈不是直接摘了你的果子。」
見她想著自己,沈鴻影伸手撫平了張月盈微蹙的眉心,「毋須為這種事情計較,翰林院的學士大多不站隊,下面的翰林大多是剛剛登科不久的年輕官員,究竟是誰做的事,他們都看在眼裡記在心裡。」
「對了,」沈鴻影頓了頓,「接下來我怕是要忙一段時日,但半月後的大慈寺法會我一定會陪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