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上傀儡戲唱到高潮處,漸漸緩了下來,第一幕落,觀者無不撫掌稱讚,也算開了個好頭。
此間戲完之後,張月盈和何想蓉移步,到了東大街新開的一家粵菜館用午飯。那裡菜式正宗,每日賓客盈門,尤其是那位掌柜娘子生得嬌巧,水蔥似的鼻子挺翹,頭髮烏亮的好似黑鍛子,嘴唇是小口櫻桃唇,有些稚氣,但招呼起賓客來可謂八面玲瓏,跟誰都能有說有笑,給人留下了極其深刻的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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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月盈當日回府不久,襄王府便接到了戶部尚書府送來的請帖。
戶部尚書婁誠的母親是先帝姐妹信陽大長公主,他本人也算皇親國戚,也是因這層關係,方能不搭理楚王和成王中的任何一方,仍舊穩居要職。
信陽大長公主年過六旬,在宗室中德高望重,早已不怎麼出面,但每年唯有一日例外。信陽大長公主在京郊有一處別院,占地約有百來畝,內有一個不小馬場和諸多亭台樓閣,每年九月信陽長公主均會在此舉辦馬球會,廣邀京城達官顯貴。
這請帖便是邀張月盈和沈鴻影去馬球會的。
馬球會當日,別院一早便開了,張月盈和沈鴻影二人坐著馬車入園,只見兩邊秋意漸濃,楓葉均紅了,層林盡染,遠遠望去便如同紅雲晚照,一川煙霞落人間。
張月盈他們來的不算早,和戶部尚書府和大長公主府最親近的幾戶人家一早便到了,甚至連別院都逛過了一圈。
到了馬場外頭,鷓鴣和杜鵑退居一旁,沈鴻影伸出手,張月盈很自然地就搭了上去借力。沈鴻影的手放得對張月盈來說有些偏高,沈鴻影另一隻手輕輕扶住她的腰上三寸,算是直接將人抱了下來。待張月盈站穩,抬眸瞪了他一眼。
下人們這幾日對此早見怪不怪了。小路子嘴唇抿成一條線,埋頭掩不住眼底的笑意,連鷓鴣和杜鵑對沈鴻影的敵意也去了不少,誰讓他這幾日的表現勉強讓人看的過眼呢。
「走吧,先去見信陽姑祖母。」張月盈收回手道。
「嗯。」沈鴻影應了一聲,並肩和張月盈走在一塊兒,兩個人的衣袖一擦一擦,隔得很近。
張月盈對兩人之間的這種距離十分坦然,徐府壽宴後,沈鴻影就跟賴在了浣花閣一樣,一連多日宿在一起,日日相對,就算是陌生人也該熟悉了。這麼下來,張月盈莫名覺得他們之間也算有了點兒老夫老妻的感覺。
邊往裡走,沈鴻影邊同張月盈說著信陽長公主的脾性經歷,「信陽姑祖母年輕時的性子是宗室里出了名的豁達爽快,最喜歡穿著男裝滿京城晃悠,後來嫁了同樣擅長打馬球的婁老將軍,婚後二人便修了這座別院。」
「原來如此。對了,那婁尚書怎麼從文沒從武啊?」張月盈問。
沈鴻影回答:「信陽姑祖母當年生下一對龍鳳胎,但因早產均十分孱弱,婁尚書便沒有跟婁老將軍習武,一女康樂縣主嫁給了許國公。」
張月盈接話:「這個我知道,當年許國公是京城裡有名的花花公子,偏偏康樂縣主對他一見鍾情,寧可和家裡鬧翻也要下嫁,信陽姑祖母只好進宮去求了陛下賜婚。」
但聖旨求得來婚事求不來情愛,婚後許國公依舊我行我素,不光四處尋花問柳,在府中也多有內寵。康樂縣主大鬧了幾回,還是不管用,與許國公一次爭執後,懷著九個月的身孕雪夜離家,中途發作,在京郊明惠寺產下一女。信陽長公主做主令女兒與許國公和離後,康樂縣主直言見女如見其父,甚厭之,將女兒扔給了許國公,若非逢年過節連見也不見。
這個女兒便是許宜人。
還是張月盈查她時才知曉了這麼一段往事。
「倒不知康樂姑母可會因許七姑娘找我的麻煩?」張月盈偏頭問沈鴻影。
許宜人和康樂縣主的母女關係雖然差得出名,但畢竟是母女。
「不會。」沈鴻影道,「要管早管了。」
許宜人這些年鬧出的事不少,他都聽說過許多,也沒見康樂縣主為她出過頭。
沈鴻影繼續道:「就算有什麼,還有我呢。」
「殿下,這可是你說的?」張月盈斜睨了他一眼。
沈鴻影頷首。
張月盈心想算他還有心,彎唇一笑,她一身鵝黃窄袖對襟長衫,頭上簪了朵碗口大的金絲菊,銀紅髮帶垂落耳後,整個人容光煥發,宛若春花燦爛,幾乎晃了沈鴻影的眼。
馬場旁邊的觀賽台上扎了不少帳篷,連成一片,信陽大長公主便安坐主帳中,大長公主滿頭銀絲,頭戴鳳穿牡丹雲錦抹額,一身鮮紅色騎裝,精神氣甚至遠勝不少年輕人。她方一見張月盈便問:「四哥媳婦兒可會打馬球?」
張月盈下意識看了眼沈鴻影,大長公主似有不滿,「問你呢,你看四哥有什麼用。他還能幫你答了不成?」
張月盈只好照實答道:「晚輩對馬球一竅不通。」
「可會騎馬?」
「會一點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