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罷,她竟掙脫了晨風的束縛,硬生生朝旁邊的牆壁上撞去,身子瞬時軟綿綿地癱倒下來,額角在白牆上擦出一道長長的血痕。
晨風探了於小娘的鼻息,搖了搖頭。
沒救了。
「夠了。」在這裡看了良久後,楚太夫人終於開口,「這又是一條人命。」
長興伯霎時斂去厲色,滿面慚愧:「勞煩母親前來看了這麼一樁醜事,沒嚇到盈丫頭吧。」
長興伯絲毫不怕她們將此事外傳,都在一個府里,這人怎麼死的,捅出去誰也跑不了誰。
「你也知道不光彩,哼——」楚太夫人頗有深意地盯了長興伯一眼,呼出一口氣後,讓晨風將於小娘的屍身帶了出去。
長興伯十分滿意繼母的上道,心安理得地接受了楚太夫人幫她掃尾,甚至親自送她們祖孫出了覆榴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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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灑在水中,碎銀般的光芒隨波搖曳,映得塘水如鏡。
途徑池塘時,張月盈抬手,那盞白色的河燈輕輕落入池中,盪起圈圈漣漪。
斯人斯事,當隨水而去。
大雨過後,夜風乍起,烏髮輕拂耳畔,少女忽然附到楚太夫人耳旁:「祖母,於小娘她沒死,對吧?」
楚太夫人訝異地看了她一眼,緩緩露出一抹笑容:「果然是長大了,什麼都瞞不住你。」
張月盈細細分說:「叔父他們或許不清楚,看見血流滿面的樣子,又有晨風作證,就覺得人已經死了。但一個人真要撞牆撞死,定然頭骨都要磕碎不可,場面之慘烈遠非如今頭上開了個口子,流了些血,人暈了過去可以比的。再說還有晨風姐姐,
以她的本事,如果不是刻意放水的話,於小娘根本掙脫不了,更別提撞牆了。」
「當然,最最重要的一點就是祖母才不是那等助紂為虐之人,更不會真的受叔父的脅迫,定然另有安排。只要於小娘活著,叔父就算指認祖母為同夥,那也是不成立的。」
如此便掌握了主動權。
楚太夫人摸了摸少女的發頂,證實了她的猜測:「盈姐說得不錯。我示意了晨風,讓她提前去找過於小娘。雖沒有她身世的切實的消息,一些事情始末猜測和關於她上任主家的底細,再加上晨風的冷臉,對她還是很有說服力的。今夜總總早有謀劃。」
「全都是演戲?」張月盈瞳孔驟縮。她沒料到祖母竟才是幕後主導,難怪覆榴閣里祖母始終鎮定自若,連呼吸都不曾亂過一瞬。
真是老狐狸啊!
叔父自以為控制了整個伯府,實際上還是被人玩弄於股掌之間。
楚太夫人輕輕頷首:「一半一半。於小娘是當真想試試能不能自己報仇,所以我故意透了消息給你叔父,誘他來了覆榴閣。於小娘也懂得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的道理,眼看親自動手無望,也能幹淨利落地假死以待來日。至於你二哥哥……」
張月盈面露羞赧,眼神閃爍:「是我的手筆。我故意對他說了些似是而非的話,讓他以為於小娘處境堪憂,忙中出錯得到實證來著。本以為他會派心腹來,沒想到他竟然親自來了,還剛好撞上了。」
「已然算是不錯了。」楚太夫人握住孫女纖細的手腕,繼續道:「祖母今日再教你一回,若非要涉水而行,首要的便是有確保自己全身而退的本事。這便是執棋的眼界、布局還有謀劃。更還需謹記莫要小瞧了你的對手,更不能低估了對手的下限。比如你叔父,他這次就是小瞧了女人。但你可不能小瞧了他,他可不是什麼善茬,從前許多事情里都少不了他的手筆。」
說著,楚太夫人神情有些古怪,眉峰凝起,眸光深邃,仿佛憶起了什麼往事,並且還不是什麼好事。
第20章 太后下詔那我這錢捨得也算值了。
於小娘的事情並未止於長興伯府的這個夜晚。
當夜,張月盈還問過祖母於小娘是不是有什麼後手。被她認為始作俑者的長興伯,她都這般痛恨,跟別提那些直接讓她家破人亡並把她當做棋子擺弄的人了。
隨後幾日,朝堂之上忽然掀起了一陣軒然大波。左諫議大夫參戶部左侍郎以私私吞公款一事被查實實為誣告,連帶著一群官員紛紛落馬。其中便有那位戶部主事方永財,因查出在湖州任上貪墨稅款、私收賄賂等諸多不法事,被判抄家流放,遇赦不赦。
在旁人眼裡,這不過就是二皇子和三皇子之間的又一次爭鬥,誰也不會想到煽動翅膀的那隻蝴蝶竟然就是長興伯府的一個小小妾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