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面露訝色,轉而又是一喜,連忙磕頭拜謝。
只要身契一易手,她便徹底做了山海居的人,連小馮氏都不能再處置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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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辰時三刻。
張月盈再次乘上馬車去了玉山書院,同車的張月萍小心翼翼地湊過來:「五姐姐,聽說昨晚你院子裡出了事故。」
「誰說的?」張月盈回了一句。
觸及張月盈略帶審視的目光,張月萍閉上了嘴,悄悄抬眼,只見張月盈眼中平靜無瀾,幾乎要以為方才那不過是她看花了眼。
與此同時,春雨悄悄溜出山海居,身形狼狽地朝桂芳園附近而去,「噗通」一下倒在了王松家的面前。
風荷院這一日下來,張月盈她們跟著牛教習學了《詩經》,又一人得了一把算盤,噼里啪啦地跟著教算術的胡教習學著怎麼盤帳,再又去了院中水榭處,看藍教習如何沏茶品香。
不論哪門課上,張月盈皆不怎麼突出,水平中等。那些原以為她能與張月芬一較高下的人,漸漸收起了好奇之心,投向她的目光日漸稀疏。
張月盈更加樂得自在。
然而,別人卻不似她一般安之若素。
昨日歸府後,張月清被生母木小娘拉到房中私語了片刻,話里話外無非就是進玉山書院的機會難得,她務必要表現突出,才能有個好前程。
「你命不好,托生在我肚子裡,大娘子並不待見,眼看著就要議親,若不想被大娘子胡亂配了個小官公子打發出去,你只有大放異彩,甚至蓋過你四姐姐,讓全京城都看見你,伯爺才肯壓著大娘子為你做主。」木小娘眼神殷切似要冒出光來,渾然不覺攥痛了張月清的手腕。
若無好處,一個平平無奇的庶女和表妹兼髮妻且有娘家作為外援的小馮氏,想想也能猜到長興伯的選擇。
是以,張月清這日拿出了十二分的精神,勢要將所有功課都做得盡善盡美。
這世間諸事,有時候就是越想要什麼,就越不能如意。
小馮氏並沒有給庶女們請過什麼好先生,張月清之前的底子太薄,學起來就分外吃力,不過她硬是咬牙挺著,力求不露一點兒怯。
散學後,何想蓉約了張月盈與馮思意下次休沐的時候去郊外的東山寺踏青,那裡齋飯鼎鼎大名,梨花也是京城一景。
馬車剛剛回了府,楚太夫人
跟前的靈鵲就候在二門,湊近扶著張月盈下了馬車,道:「大娘子帶著春雨到了山海居,伯夫人也在。」
兩人正吵作一團,楚太夫人懶得聽她們你一言我一句,去了西廂房小憩,任憑兩個兒媳在正堂鬧騰。
「是我累著祖母了。」張月盈面露愧色。
靈鵲安慰她道:「太夫人要奴婢同您說,她老人家並不在乎這個,只是要您心裡有數。這有時候,往往是百密一疏,偏偏就算漏了一步。」
「我雖則不才,能學到祖母的一二分已夠受用終生了。」張月盈帶著杜鵑朝山海居的方向而去,張月萍和張月清亦緊隨在不遠處,今日恰好是闔府向楚太夫人請安的日子。
張月盈到時,小馮氏和大馮氏正分別割據在正堂兩端,雖未曾開口,可她們身後的丫鬟們各個朝著對面怒目而視,情狀可見劍拔弩張。
「二嬸嬸,伯夫人,這是怎麼了?」張月盈眼睛偷偷瞟了大馮氏和小馮氏幾眼,故作不知。
小馮氏哂笑:「五丫頭啊,母親可將你養得太好性了,由著別人把你當了木倉來使,到頭來險些壞了你院子的聲譽。」
「二嬸嬸,這是從何說起啊?」張月盈仍舊滿眼疑惑。
「王松家的。」小馮氏往身後使了個眼色。
王松家的今日收拾得十分體面,穿了一身嶄新的深綠長干寺外衫,袖子挽至手肘,猛地從身後將春雨拽了出來。
「老奴昨兒去問過姑娘的安,為的就是這個小賤蹄子,只是匆忙的緊,也沒查出什麼始末來告訴姑娘。這不,今兒一問,發現這丫頭不過一個替死鬼,被人拿住了家人,也不好叫她冤枉著。」王松家的笑容燦爛著說。
她總算立了大功!
王松家的瞥了眼旁邊的余嬤嬤,她早晚能做了大娘子身邊的第一人,將這個老傢伙給比下去。
張月盈滿臉詫異,似乎是腦子轉不過彎來,過了幾息方接話道:「我不是讓人將春雨關在後罩房,她怎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