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是回府那日在碼頭上有著一面之緣的王松家的,雖比不上余嬤嬤,亦算得上是小馮氏的心腹。
「請五姑娘安,奴婢此來實在冒犯,實在不知能否請姑娘勞動一二?」王松家的面上恭敬,語氣里卻帶著些許傲慢,並不似將張月盈放在眼中的模樣。
張月盈嵬然不動,朝鷓鴣使了個眼色。
鷓鴣當即呵斥道:「既然知道冒犯,就不該提出來。王媽媽可是忘了規矩,這裡是山海居,不是桂芳園,媽媽這樣闖進來,可問過太夫人的意思?莫非你還能做了太夫人的主不成?」
「這……」原以為撿了軟柿子捏,不曾想卻碰上了硬茬,王松家的被這麼一頂,反而懊惱自己沒有把余嬤嬤的話聽到心裡去。
也是她跟著小馮氏的這些年作威作福慣了,連最基本的小心恭謹都丟了,又沒見過楚太夫人昔年統管全家雷厲風行的模樣,一時表現心切,到了太歲頭上動土。
心裡念頭轉過一遭,王松家的索性心一橫,反正人如今已經得罪了,若還達不成目的,那才叫虧大了。
「五姑娘容稟,山海居自是清淨之地,若非府中近來鬆懈了管教,怕那等腌臢事污了太夫人與姑娘的眼,才冒昧來請了您的安。」王松家的放低了身段。
「你這麼一說,倒是為了我好。」張月盈嘴角勾起嘲諷的弧度,不欲再與王松家的虛與委蛇,道:「你若要做什麼,大可以直說出來,何必彎彎繞繞,弄得所有人厭煩。」
話音剛落,王松家的也不敢反駁,順杆子說道:「便是姑娘屋裡的春雨有里通外人之嫌,為山海居內您與太夫人的安寧計,大娘子令我押了春雨回桂芳園。」
恰在此刻,杜鵑從外間進來湊到張月盈耳畔低聲耳語了幾句,楚太夫人身邊的另一位大丫鬟靈鵲掀開門帘入內,對著張月盈行了個福禮:
「給姑娘請安,外頭鬧騰的緊,太夫人派我來問問是怎麼回事。若有什麼不妥當的地方,太夫人吩咐了,由姑娘您全權處置。」
張月盈點點頭。
王松家的一時間只覺芒刺在背,便聽張月盈漫不經心道:「王媽媽也聽見了,山海居的事情自然需由著山海居自己做主,沒的讓二嬸替我背了不好的名聲的。」
這是半點兒都不讓她插手的意思,餘光掃過左側垂手而立的靈鵲,王松家的有些不甘地退了出去,急匆匆朝桂芳園奔去,就要向小馮氏稟報,請她來拿個主意。
「春雨是誰?」
張月盈一向不怎麼管下面的事情,山海居又有不少新進的丫鬟,她連名字都未聽過,更別提認得了。
「是咱們院子裡的三等丫鬟,領著料理花枝的差事。」鷓鴣答道。
鷓鴣一向料理著張月盈身邊的人事,只聽到了名字將人對上號了,不需張月盈過多示意,她便招呼了二等丫鬟春花去將人尋來,又換了山海居里從前管丫鬟的婆子來交代底細。
冷月上枝頭,梨花帶露柔。
不過一柱香的功夫,春花身後跟著個雙鬟髮髻
的少女踏入室內,髮絲柔亮,服帖地吹落在肩膀上。
「奴婢春雨拜見五姑娘。」春雨淡然下拜,露出一截雪白的脖頸。
「抬起頭說話。」
春雨照做,借著燭光,張月盈這才看清她的面容,圓圓的小臉襯著秀氣的五官,尤其是張微抿的櫻桃小口,望之極為靈巧,神色卻似有忐忑,不敢與張月盈對視。
張月盈直接開門見山:「二嬸身邊的王媽媽方才同我說你與府外頭的人有勾連,你可有什麼要辯駁的?」
乍聞此言,春雨臉色發白的厲害,上齒死死死咬著下唇,半晌都一聲不吭。
張月盈看了她一會兒,靜靜道:「既然無話可說,想必是實情了。鷓鴣,去問問她的出生,讓人將她領回去。」
「不!」春雨忽而尖叫起來,猛地扯住張月盈的衣擺,祈求道:「還請姑娘行行好,莫要牽連了我全家……春雨……春雨,並沒有做背叛伯府的事情。」
「哦?」張月盈似是不信。
「與春雨通消息的並不是什麼外人,是……」吞吞吐吐片刻,春雨終於說出了那人的身份,「是大公子。」
春雨口中的大公子便是長興伯的長子張懷仁,因占了長子的身份,頗不招小馮氏待見,幾年前便被打發去了通州的一個普通書院,府里便幾乎當他不存在了。
「以為胡說攀咬主子就能逃的了?我已問過了人,你從前先在花房裡,後又去了伯夫人那兒,最後進了山海居,怎麼和大公子扯上的關係?」鷓鴣道。
「冤枉啊,姑娘可還記得大公子的生母薛小娘?」
張月盈沒有半點兒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