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
慕厭舟的聲音,終於再一次響了起來,「馮家的事,是我做的,」此時,他的聲音已恢復了往日的平靜與漫不經心,「愛妃並不覺得意外,對嗎。」
說完,便輕輕地笑了一下。
宋明稚的動作,不由一頓:「對。」
如今,已不必再揣著明白裝糊塗。
宋明稚索性直接道:「我方才在酌花院裡,聽到了外面的動靜。今夜崇京戒嚴,殿下一身血衣回到王府,定與此事有關。」
說著他便取來巾帕。
抬起手,輕輕地擦起了頭髮。
今早,宋明稚回到酌花院後,便取出了鈴鐺里的那一小團棉花。此時,它正隨著宋明稚的動作輕輕搖晃,發出一陣又一陣清脆的叮噹聲。
慕厭舟竟莫名地覺得它悅耳。
他斜倚在榻邊,笑著問宋明稚:「愛妃是什麼時候猜到的?」
慕厭舟這句話,乍一聽有些不明所以。然而宋明稚還是在瞬間,就明白了他究竟想要問什麼。隨後,說出了自己準備已久的答案:「我從來不覺得殿下是什麼朽木斷袖。」
慕厭舟的唇角隨之一揚。
宋明稚沒有直說蠱毒的事,而是隱晦道,「殿下知道的,我來自述蘭,」他頓了頓,方才繼續道,「……我發現殿下似乎有一些苦衷,於是順帶著,猜到了殿下是在韜光養晦。」
慕厭舟發現,和宋明稚說話格外省心。
他起身繞過了屏風。
自宋明稚手中接過巾帕,為對方擦拭起了長發,同時漫不經意道:「那愛妃可有猜到,『苦衷』是從哪裡來的嗎。」
宋明稚的手指不由一頓。
他向來不習慣有人伺候,更別說……此時為他擦頭髮的那個人,還是未來天子。
宋明稚蜷了蜷手指,略有些不自然地開口道:「……猜到了。」
慕厭舟輕輕撩起了一縷長發。
末了,竟笑著嘆道:「不過,還得多謝父皇……」
慕厭舟垂眸,自一旁的銅鏡,看向宋明稚的眼底。他的話乍一聽有一些莫名其妙:「若不是有父皇,我怎麼能娶到愛妃?」
「你說,對吧。」
※
宋明稚晾乾頭髮,已到亥時。
他緊張了一整天,此時困意,正像潮水一般朝他捲來。
今天發生的事情,實在太多。不用猜就知道——明天一早崇京城,一定會熱鬧非凡。覺自然是要早早睡的,然而今晚,宋明稚的面前,卻擺著一個極為重大問題:
酌花院裡面只有一張床。
宋明稚方才已同慕厭舟確認過。
除了鎖骨上有傷以外,慕厭舟的腿上,也受了些許的外傷。
房間那頭是湯池,濕氣略有些重。
宋明稚並未糾結,直接從櫃中取出了另外一床錦被,替自己鋪在了床榻之下。
……
崇京城裡下了一天的雨。
今晚的天空,淨若明鏡,整條星河,都落入了人的眼底。
齊王府內常備著的都是上好的傷藥。
慕厭舟的傷處,早已經沒有了痛感,如今,只剩下一點點麻痹感,尚在此處徘徊。
然而……
慕厭舟卻始終沒能入眠。
——只要他一閉上眼睛,湯池裡的那一幕,還有懷中溫熱的觸感,便會莫名其妙地浮現在他的眼前。
幾次嘗試入睡無果之後。
慕厭舟終於徹底放棄,他睜開了眼睛,側身朝地上看去:
宋明稚睡覺的樣子格外安靜。
此時他正小心地蜷縮在地上,不但一動不動,甚至就連呼吸,都沒有半點的聲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