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翎要出門下樓,卻被裴響牽住。少年人一言不發,把他攔腰抱起,踏上靜候多時的「花諭」。
瞬間,二人合為一道遁光,逸出全性塔。雅間內的燭火沒有重燃,只余星光斜照,映出兩盞熱氣尚存的殘茶,以及一盤原封不動的桂花糕。
一場秋雨一場寒,今夜漫山淅瀝。
折雨洞天內,細密銀絲連接天地,仿佛為所有景物蒙上了一層薄紗。
而高空雷雲,電光隱隱,清晰如昨。遁光劃破夜幕,直奔仙去山的弟子廊舍。燈是滅的,屋中無人,四處一片冷清。
白翎甫一落地,先點亮堂上的燭台,走向東廂。
他一面走,一面問:「阿響,師兄昨晚和你回來了麼?」
「是的。他白日應酬,但不至於夜不歸宿。」
裴響走在他身後半步,兩人穿過迴廊,叩響東廂的房門。
裡面一片安靜,白翎推門而入,見室內陳設整潔,唯有案上倒扣著一卷古籍,仿佛屋主人看一半時接到急召,將書一放,便離開了。
書旁邊放了一封短箋,白翎對著燭光念道:「道侶二人,婚前分居,相互不見,是為傳統……折雨洞天供爾作出嫁之地,渡塵且在神教,靜候佳期。已令他拋卻外物,全意冥思,爾亦當循規蹈矩,勿作他想……是非?!」
瞧見落款,白翎頓覺不妙。
裴響低聲道:「諸葛師兄被扣下了。你去藏書閣的事,或許被是非道君發現,他不讓你和諸葛師兄見面,以免大婚出現意外。」
「如果師兄知道他進境後會是那種下場,肯定會中止婚禮,想其他辦法!不行,我們還得找人幫忙……去找林師姐?可是駕鶴道君……」
白翎臉色幾變,止住了話頭。
林暗尚不足以和是非道君對抗,必然得求到駕鶴道君頭上。但廣寒是駕鶴的舊友,駕鶴道君又可信嗎?
屋外雨聲不絕,連白鷺的鳴叫都不曾有,仙去山從未如此時沉默。
屋中昏暗,師兄弟二人站在陰影里相對,只有白翎拿著的燭台,跳動著微弱的火光。
然而恰在此時,窗外似有異動。
白翎立刻走到窗前,奇道:「這什麼動靜?」
只見一道道符籙在天邊亮起,和全性塔外擋雨的符文相仿,很快聯結成遮天蔽日的大陣。不過,重重陣軌環繞,金燦燦圍遍洞府,怎麼看也不像只是用來擋雨的。
白翎稍作回憶,倏地想了起來,道:「折雨洞天被關了——師尊閉關,『家門鑰匙』在師兄手裡,連這也被搜去了嗎!嘖,老神棍肯定是怕他有東西跟我們聯絡,所以把師兄的芥子袋都搶了!」
他拿起短箋,發現背後有一記符,正在消退。看來是非道君留的符閱後即焚,以此知他回了折雨洞天,即刻封山。
白翎氣笑了,把短箋撕個粉碎。
他現在完全感受到了,什麼叫進退維谷,什麼叫步履維艱。老狐狸們全然不把他放在眼裡,只當他是棋子,隨時可棄;是祭品,用完便拋。
「師兄。」
裴響忽然喚了一聲。
白翎正在思考去嵌玉湖大鬧一場、把夢微道君拖出來的可行性,聞言道:「嗯?什麼事。」
「你結丹時,我見過唐棠一面。」裴響稍作斟酌,說,「我看見她身上,掛著你之前那枚鈴鐺。」
白翎:「……這你都發現了?鈴鐺不是全長一個樣嗎。」
「你戴過的不同。總之,諸葛師兄的記憶有損,想必對是非道君已存戒備。我想,他應該在應召前往神教之前,給我們留了訊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