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仙去山都震了三震,榕須飄飛。
幾人忙穩住身形,望向猛獸吼聲的發源地——正是裴響剛才打折古樹的地方。
徐景震驚道:「裴師弟覺醒上古神獸血脈了?!」
「他哪裡會發出這種難聽的聲音!」白翎話音未落,身影已消失在原地,拋下後半句話,「肯定是驚動了洞天裡的靈獸……我去看看。」
白翎進入金丹期後,足尖點葉,即可飛身。他融會了神行術的步法,在林海梢頭不斷閃現,頃刻間來到意外發生之處:
只見幾株古樹歪斜,壓出了一片空地。樹幹牽動了虬結的根須,竟然塌出了大塊地穴。
一頭古稀之年的野豬精無故被端老巢,雙目猩紅,獠牙沖天,正搓動著前足鉚勁怒吼。視線越過它龐大的軀體,一道黑衣身影映入眼帘。數日不曾照面的少年人依舊面目冷清,不過幾滴鮮血濺在頰上,破壞了原本秀美的氣質。
裴響將箭袖挽至肘部,露出線條精煉的小臂。他好像與盛日炎夏無關似的,渾身上下露出的肌膚極少,襯著墨色道服,黑白分明。
此時他的目光稍稍上移,與枝頭的白翎四目相對。
暴怒的野豬精捕捉到了機會,立馬咆哮而出。白翎知道以裴響的修為解決它不難,所以並未出手,但他很快意識到,裴響並未持劍。
「花諭」仿佛得了什麼指令,一動不動地懸在旁邊,唯有瞧見白翎時,倏地向他一轉。
三人高的野豬像隕石撞向裴響,卻被少年握住一對獠牙,再不能前進一寸。
裴響上身微傾,身形並未移動,但腳下一陷,顯然他承接的力道重逾千鈞,並非他表現得那般,只是接住了一片落花一樣。
白翎呼吸一滯,不知師弟在鬧哪出。修仙修得返璞歸真了?
他還以為裴響驚動的是哪方千年靈獸,所以二話不說來看情況。沒想到師弟在赤手空拳斗野豬,倒顯得白翎擔心過度了。兩人還在冷戰,這讓他很沒面子。
須臾之間,戰鬥結束。
眼看一滴口涎要落在裴響手上,他立即翻掌打出劍氣,直擊野豬精的命門。一擊之後,野豬精聳動的身軀僵直了,響徹林間的嚎叫也戛然而止。
裴響撤步出現在一丈地外。
轟然一聲,野豬精癱倒在地,血如泉涌。
「好!」
姍姍來遲的駕鶴一脈小輩們一疊聲鼓掌喝彩。徐景鼓得尤其響亮,興奮道:「裴師弟,你走的殺劍流啊?『凡我所有皆以為劍』,你用肉身作劍,豈不是連仙劍都用不上囉?」
「花諭」發出一聲低吟,似乎有點委屈。
裴響側目掃眾人一眼,唯獨沒掃過白翎。他輕碰了一下「花諭」以示安撫,向徐景等人行禮:「見過師兄師姐。」
田漪把白翎扯過來,笑道:「你師兄也在這兒呢!」
裴響終又正視白翎,不過面上毫無波瀾,僅緩緩道:「白師兄。」
白翎:「……」
白翎沒想到他冷靜了七天還是這六親不認的死樣子,心裡一酸,一時沒忍住,回敬道:「啊,裴師弟。好有雅興呀,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幽會野豬精。」
裴響面無表情地盯著他,並不解釋。
但,幾團大小不一的毛絨球從裴響身後的樹根處冒出來,竟是一群弱小的素食類動物,小如花栗鼠、大如野兔,什麼都有。
它們靈智未開,但是世代居於洞天福地,極通人性。為非作歹的野豬精業已倒斃,毛絨球們歡天喜地,對著裴響立起身子作揖,片刻後各自鑽回樹洞或者灌木叢里,傳播喜訊去了。
白翎:「………………」
白翎想死地閉上眼睛。
徐景尬笑道:「看來裴師弟是在為民除害啊……之前聽聞,你近日時不時打樹。莫非是野豬精弄出的動靜?」
裴響:「何來聽聞。」
徐景頓時安靜如雞,挪到白翎身後。白翎察覺一道清凌凌的目光落在自己面上,更加不敢睜眼,索性原地裝死。
原來以前裴響看他,是帶著溫度的。現下卻全然不同了。
田漪試圖救場,說:「咱們兩家洞天是對門的鄰居,大師姐聽見砸樹的聲響,還以為有神獸出世呢!想不到出世的是裴師弟……哈哈哈。」
沒人答言,她也縮到了白翎後邊。
徐景評價道:「不好笑啊!」
田漪一巴掌呼他後腦門兒上,把徐景扇出了隊列。她回頭一看,其他三個師弟都一個個排著,跟千手觀音後面的舞者似的,一起貓在白翎背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