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者駢指抹額,取出一道精血,變作無數蚊蠅般的細小符籙,湧向天君神像,一者自腹內掏出一塊圓融血肉,三兩下巧妙捏成一男一女嬰孩模樣,輕輕一彈,推向菩薩神像。
符籙與嬰孩一觸神像,便瞬間被吸了進去,乾乾淨淨,再無外留。
眾人屏息望著,不到片刻,就見原本古舊普通的神像忽地金光大放,於深暗黑夜之中,好似兩輪烈陽降世,刺目非常。
歡喜河的河水開始沸騰,如被大火烹燒。
河水拍擊兩岸,濺起黑色的水花。
在異象之中,兩座神像內有不同於金光的奇彩射出,宛如兩道利劍,轟然斬落在請神者們撐起的蟒皮之上。
蟒皮受此一擊,顫抖蠕動,有一剎那脫離了黎漸川等人的控制,蟒頭昂起,似要向天空衝去一般。
黎漸川驚愕之餘,牢牢抓住蟒皮,只感覺這蟒皮忽然有了力氣般,搖頭擺尾,橫衝直撞,仿佛真是一條巨蟒在掙脫束縛,欲要與神一戰。
請神隊大多是高壯漢子,此刻全部粗喘著,用盡全身力氣裹纏蟒皮,不令其將自己甩開。
河水翻騰更盛,蟒頭甩動,蛇吻大張,發出悽厲不甘的嘶吼。
圍觀人群驚叫退後,不敢靠近。
就在此時,周遭的道長與嬤嬤結陣而起,同時大喊,聲吼如雷。
「孽障,吾神出手,還不受死!」
異彩、符陣與煌煌金光層疊壓下,巨蟒掙扎更甚,蟒頭傳出怪聲,鼓起兩包,竟似是要長出角來。
神像終於開始震盪,一陣轟鳴後,一上一下兩隻冰玉一般虛幻而聖潔的手掌自神像背後的虛空之中緩緩伸出,一擒尾,一掐頭,輕而易舉而又無絲毫煙火氣地便將翻騰不休的巨蟒制服。
巨蟒頹然摔下,重又成為死氣沉沉的骯髒蟒皮。
蟒皮被斬成了數截,再無異動。
而空中那兩隻手掌則再度揚起,向四面柔柔一拂,頃刻間,神像周身的無盡金光便化作了一朵朵細小的金花,隨風而落,飄進了歡喜河兩岸的人群之中。
人群立刻躁動起來,爭搶金花。
搶到的人金花入體,肉眼可見地精神一振,面目年輕許多,顯然,這金花是神明的恩賜,有延年益壽之效。
請神隊的大多數人也都在爭搶的行列里,唯獨黎漸川假裝脫力,藏在一塊蟒皮底下,沒有去爭搶這些金花。
整個斬龍過程,他都透過蟒皮縫隙處可瞥見的河面倒影收入眼中,是以,他對這些金花有些避之不及,直覺這所謂的恩賜於自己而言,大抵是禍非福。
很快,金花消散,所有異象也盡皆消失,請神隊收拾整齊,扛著一塊塊巨蟒皮,走過斬龍橋,去往河對岸,繼續前進。
路過神像,抵達對岸時,黎漸川忽然感受到了一道隱蔽而詭異的目光,越過自己,似在注視附近的什麼。
他狀似無意地扭頭看去,在光線昏黑的人群深處望見了榆阿娘。
她的面孔藏在寬大的頭巾里,請神隊的火把一閃而過時,隱約照亮了她的眼底,似有濃重的陰霾堆積。
像是察覺到了黎漸川的關注,榆阿娘將頭一低,縮進人群里,眨眼便不見了。
黎漸川面色不動,自然而然地移開了視線,埋頭邁步。
橋上斬龍時寧准不知為何躲進了人群里,等一切結束,才又出來,跟在黎漸川不遠處。
後半程非常平靜,黎漸川一直提著半顆心,警惕著意外情況,但他再沒有遭遇類似昨天開請神路時的怪事,也沒有突然發生時間線或輪迴的跳轉。
不知不覺,他竟然已經在這個時間線和輪迴度過了完整的一天。
這讓黎漸川在詫異之餘,心底浮現出更多猜測。
出了村子,請神隊再次沒入凌晨的深沉黑暗之中,觀禮人群散去,沒有擠到村外。
周圍漸漸安靜下來,只剩飄渺的唱經聲仍未斷絕。
到林子附近時,黎漸川瞅準時機,將一樣物品從掌心丟下,又假作無意地以腳尖一踢,撥進了河裡。因這片河邊雜草與碎石頗多,請神者們又都已疲累,這類動靜便有不少,黎漸川混在其中,未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請神隊走到多子山,停下簡單休整,便原地解散,各回各家了,巨蟒皮留在了山上,大概會由多子神教處理。
黎漸川和寧准相攜下山,走出沒多遠,岳小雨的簡訊便來了。
岳小雨稱,她已見到黎漸川順利完成單人任務,希望他接下來能全身心地投入到小隊任務中,其他小隊成員,即她和岳小風也都已開始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