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從願望世界,也就是第一周目開始,他突然失去了一切過往的記憶,生長在魔盒遊戲裡,被染成了最殘忍的猩紅。
或許有很多存在覺得,這樣就會讓他屈服,讓他改變,讓他背叛曾經。
可人的精神意識、本性記憶,是極為複雜的。
當時在最終之戰遇到他的黎漸川就認為,他變了,但也沒變。後來事實證明,他也許變得更加冷酷了,更加惡劣了,更加古怪了,可最深處,他靈魂的底色並沒有更改。
他們慢慢擦去那層猩紅,讓它的模樣再次變得清晰。
當然,它不會和從前一模一樣,因為人永遠是在改變的。按照黎漸川樂觀的想法,就是只要不是變得更差,那他就一定會讓其更好。
等到了現在,到了這個大約是寄託了最後希望的第二周目,僅懷揣著第一周目記憶和可能被黎漸川告知的真實世界部分記憶的寧准,與沒有絲毫過往記憶的黎漸川,再次相遇了。
最初時刻的故意勾引和頻繁的親密接觸,一些暗示,一些似是而非的熟悉,寧准試圖用這些迅速拉近與黎漸川的距離,哪怕這令他看起來神秘無常,像個真正的怪人。
他們曾針鋒相對,也有過彼此懷疑。
黎漸川對寧準的陌生,寧准對黎漸川真實與否的無法確認,都一度險些造成誤會。
幸好,黎漸川也仍舊擁有不曾改變的底色。
一路走到今天,寧準的試探已經消失,時而流露的神色,也從尖銳危險轉為平和安定。刻意的行為仍有,但大多目的明確,就是突出一個愛招惹人,想看黎漸川對他笑,對他無奈,對他克制或放肆。
兩個少年人,現在成為了一雙青年人,以後也會變作一對老年人。
何以為愛?
或是驚濤駭浪,生死與共,或是平凡一生,蹉跎白首。
有人嚮往前者,漠視後者,可真的身處前者的人,又有幾個不貪戀平凡?
被世上一切美好詞語堆砌起來的愛之一字,哪有高低貴賤,只要有,珍惜就是。
「在想什麼?」
寧准忽然湊近了些。
這動作將黎漸川短暫出走的神思拉了回來,他是極少去審視感情的人,此刻莫名觸動,有感而發,竟然是在這種時刻。有些不恰當,但仔細去想,卻又很恰當。
他看向寧准那雙近在咫尺的沉黑的眼。
雖仍是義眼,但當它注視著他時,似乎就已從他的眸底,望進了他的心底。
「在想我們以後結婚的事,」黎漸川道,「你這副身體乍一看分辨不出是仿生的,黎明會的,還是自由者的?」
寧准難得地怔了下,旋即臉上的笑容克制不住地變得更大更深。
自埃及金字塔一行後,無論是現實世界,還是遊戲世界,太多東西接連不斷地壓過來,兩人沒什麼時間和心思再去暢想未來,談及浪漫。所謂的結婚,或以後,寧准知道黎漸川沒有忘,但當前路荊棘叢生,吉凶未卜時,這些東西也就都沒有那麼重要了。
他們或許隨時會死,也或許永遠陷在這個泥沼里,好的話,第一周目、第二周目、第三周目,無數周目,壞的話,失去一切,淪為行屍走肉,助紂為虐,不得解脫。
可那些東西,終歸還是個念想。
它被自己和黎漸川具象化地描述為了結婚,但真正意義上,它代表的是未來,真實的、值得人去期待的未來。
寧准只是笑著,沒有接黎漸川的前言,而是回答了後邊的問題:「黎明會的,自由者和我自己都進行了改造。不然我可等不到壓軸出場,怎麼也得想法子試探下金色堡壘。」
黎漸川無語地瞥他。
寧准現在這副仿生軀體看著很真實,身材相貌當然不是他本人,而更像是個只長了一雙出彩眼睛的普通青年,並不扎眼。
但戰場餘波仍在,此地煙塵血污,廢墟狼藉,混亂非常,兩個人站在這裡邊說話邊卿卿我我的,還是太過惹人注目,於是黎漸川邁動腳步,寧准便默契地跟隨。
很快,兩人在一處塌了一半,還算穩固的建築里停下,彼此交換了一個淺嘗輒止的吻。
「一股血味……」寧准退開後道,「我的精神細絲都看到了,那個兩次試探性出手刺殺你的玩家,應該就是Assassin。他的資料也非常少,但長生遇到過一次。這是非常謹慎小心的一個玩家,真身極少出手,出則一擊必殺,直取目標的命,人如其名,『刺客』,行走於陰影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