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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曾被阮學智與阮家欺凌,以致不得不放棄學業與志向,回到老家,你就不恨?」

黎漸川低頭聞了聞這封信,旋即揚眉掃向石九。

「恨,也不敢恨。」

石九靜靜抬眸:「我只是一個窮鄉僻壤里的窮小子,說是書香門第,卻父母雙亡,親人不在,無甚積累,能去往上海讀書都是靠著一點薄產。阮家瘦死的駱駝比馬大,豈是我能說上一句恨的?」

「曼晴小姐,不怕你聽到實話,其實今早警察來書齋,同我說阮學智已死時,我心裡是沒有所謂好友同窗的悲傷的。我深深鬆了一口氣,只有不敢相信的慶幸和愉悅。」

「縱有人罵我涼薄可惡,疑我殺人害命,我也得真心說一句,阮學智,我是不盼他好好活著的。」

黎漸川沉默片刻,道:「你二人決裂的原因是什麼?」

「說來曼晴小姐或許不信,他疑心我看上了他家三妹妹,欲行勾引之事。」石九沉沉道,「我百般解釋,只是同學互助,他卻不聽,只認為我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了,與他結交也是巴著他,居心叵測。」

「顧忌姑娘家的名聲與往日情誼,我不曾告知旁人過,但他與阮家卻仍是不願放過我。我避無可避,只能回鄉,期盼一處清靜。」

這些話聽起來似乎順理成章,無甚破綻。

黎漸川最後又問道:「昨晚一整晚你都在何處,做些什麼?」

石九神色略顯疲憊,言簡意賅道:「昨夜阮學智離去後,我就讓管事關了書齋,自己回房歇息了,一晚都未曾離開過房間。我不喜下人近身伺候,沒有旁的證人。」

黎漸川點了點頭,示意長臉警察將圓凳給石九坐坐,免得事情還沒完全清楚,就把嫌疑人給累出個好歹。

他看向怯生生的丫鬟紫萍:「紫萍,你昨晚一整晚又在哪裡?」

問著,他接過另一口屬於紫萍的箱子,迅速翻查。

紫萍緊張地吞了吞唾沫,抬起眼睛小心道:「回曼、曼晴小姐,奴婢昨晚在院裡幹活到十點鐘才歇,歇下沒多久,忽然肚子疼,就去了後門的茅房,一直待到天色小亮。」

「你是說你在茅房待了至少三四個小時?」黎漸川手指一頓,從箱子裡捏起一個水紅色的荷包。

紫萍瞧見,明顯神色一緊,口齒也不利索起來:「是、是在茅房,曼晴小姐。」

羅大在旁冷笑:「肚子疼在茅房蹲一宿,然後今天人還能好好地走過來,不見虛弱異樣?你這是在拿誰當傻子?老實說,昨晚究竟在哪兒!」

紫萍驚慌,撲通一聲跪了下來:「我、我……」

黎漸川看了她一眼,聞了聞荷包,然後將其拆開。

荷包里一沒裝香料二沒裝平安符,只整整齊齊地疊放了兩張紙條,紙條展開,是鋼筆字,寫著兩首纏綿悱惻的情詩。

黎漸川一眼便認出,這正是阮學智的筆跡。

「這是阮學智給你寫的?你和阮學智是什麼關係?」黎漸川把紙條遞到紫萍眼前。

紫萍張了張嘴,臉上立刻滾下淚來:「羅處長,曼晴小姐,我、我真的不會害大少爺!」

她情緒激動起來,說話也顛三倒四的。

但大致意思黎漸川卻聽明白了。

紫萍原先在阮家時,其實就對阮學智心存愛慕,只是她野心大,要做阮學智的阮太太,不做姨太太,更看不上通房丫鬟的身份,便拒了阮學智,去了阮素心身邊,想著欲擒故縱一番。

誰知她剛到阮素心身邊沒多久,阮素心就被許給了丁局長,婚期很近,還點了她做陪嫁丫鬟。

她去找阮素心哭訴,阮素心卻道出她的心思,且直言要給阮學智不痛快,偏他喜歡的,她就不允。再去找阮學智,阮學智又隨阮家大房回老家祭祖了,紫萍無法,只能隨阮素心來了丁家。

後來又因差點被丁局長看上,惹了大太太不喜,就罰做了灑掃丫鬟,這次四姨太阮素心被掃地出門,大太太就順勢也把紫萍送了出來。

紫萍落到灑掃丫鬟的田地,已是萬分後悔當初沒有答應去做阮學智的通房,做不成正頭娘子,做個姨太太,也總好過做些天不亮就要起床打掃院子的粗使活計。

正在她懊悔得腸子都要青了時,阮學智卻忽然來了朋來鎮。

紫萍主動去勾搭上了阮學智,兩人一來二去,頗有舊情復燃之意。紫萍有信心,只要她能再與阮學智好上一些時候,就可哄得他帶她一同回去阮家,不須再做低賤丫鬟。

但沒想到,昨日傍晚,阮學智與她幽會時,竟突然說他已心有所屬,要與她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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