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告訴了素心?」
黎漸川立在樓梯口,注視著這兩人走上來,忽然想起什麼,側頭低聲問羅大。
羅大苦澀一嘆:「定不了意外,那便只有抓住兇手,連著阮大公子的死訊一同帶去,才算對四太太有個交代。雖說四太太和她這堂兄關係極差,但到底是兄妹,打斷骨頭連著筋的親人,眼下這不明不白的,我哪敢就去通知。」
「這倆丫鬟是我托相好的喊出來的,沒敢告訴宅子裡。還望曼晴小姐留情,替我與珊瑚擔待些,莫要先告知四太太。」
聽到這話,黎漸川算是終於確定了自己心頭的一點懷疑。
羅大的溫柔鄉果然不是四姨太阮素心。
而且,阮素心雖看似沒了丁局長寵愛,被發配老宅,做了棄婦,娘家也不幫襯,只讓阮學智來試探是否可以再嫁一個妹妹過來,但其內里必然還有別的門道,或是阮素心另有倚仗,或是她被棄一事不似表面這麼簡單,否則羅大這種看人下菜碟的,不可能還對這位四姨太存有一絲敬畏忌憚。
黎漸川彎了彎唇角,只道:「羅處長辦好事,自然會有好結果。」
羅大沒聽出這模稜兩可來,只以為是應允,聽了立時便跟吞了定心丸一般,露出笑來,工作熱情極其高漲,兩名嫌疑人還沒在走廊地板上站穩當,他就已經大步走到了跟前,正了正帽子,冷冷發問。
「石九和紫萍是吧?」
羅大目光銳利地盯著兩人,「問你們什麼話就老實交代,不得隱瞞。我羅大不會冤枉任何一個好人,也絕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兇徒,咱們明明白白地來,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
紫萍和挽翠死死埋著頭,戰戰兢兢,連聲道不敢。
書齋老闆石九溫和一笑,聲音虛弱道:「羅處長儘管詢問,石九沒有不配合的道理。」
「問話的人可不只是我,還有曼晴小姐。曼晴小姐心細如髮,聰慧超群,許多線索也是曼晴小姐發現的,我羅大愚鈍,請曼晴小姐做此案的外聘顧問,協助偵破。」
羅大側讓一步,讓黎漸川位居主位的同時,還不忘溜須拍馬一下。
石九一怔,抬眼望向黎漸川,有些僵硬地扯了扯嘴角:「原來曼晴小姐也到朋來鎮來了,許久不見,曼晴小姐可還安好?」
「甚好。」
黎漸川的目光凝在石九的臉上,在知道石九是阮學智上海的同窗時,他就料到了王曼晴與他相識的可能,並不驚訝,只帶著故意露出的探究,神色淡淡道:「我來了已有兩三日了,昨晚阮學智去書齋,沒有同你說起過嗎?」
「曼晴小姐可是在笑話石九?」
石九笑容凝固,清凌凌的眉眼水一般向側一撇,漫出些淒楚自嘲的意味:「在上海讀大學時我與阮學智尚算是同窗好友,但我二人早已決裂,至今已一年有餘,曼晴小姐消息靈通,怎會不知?」
「他此次來到朋來鎮,只是與我無意撞見,我無權無勢,避讓不得,只能任由他連續幾日上門,在書齋他對我只有冷嘲熱諷,哪有敘起同窗友情,說起曼晴小姐的時候。」
「曼晴小姐若是不信,大可問書齋的管事與往日客人,不必這般說話。」
周圍稍遠站著的幾名住客都未散去,聞言均都竊竊私語,談及權勢壓人,石九怯懦等等書齋見聞。
黎漸川聽了一耳朵,卻仍眉目不動,只低頭翻著兩口箱子中的一口,裡面是簡單搜查石九書齋與院子得來的些許可疑物品,黎漸川重點提及的幾樣東西都有,最顯眼的是一封書信。
寫信的人是石九在上海的一位好友,曾與他和阮學智都同過窗,此次來信是聽說阮學智去了朋來鎮,憂心石九遇見他,惹來麻煩。
依據這位好友言辭間透露的消息,可以知道石九與阮學智做過一段時間的朋友,但忽有一日,兩人便翻了臉,阮學智對石九時不時就是打壓嘲弄,處處擠兌,石九也不復從前的自尊倔強,半聲不吭,軟弱躲避,任其欺凌,有人看不慣,阮學智卻說這只是他們二人之事,不須旁人去管,石九也默認,漸漸便無人再理會了。
後來阮家人不知為何在學校攔下了石九,石九消失了兩日,再次出現,便是肄業歸家,稱要養病。
這位好友雖不知他們二人究竟有何隱晦過節,但卻相信絕不會是石九主動去得罪了阮學智,便為他考量,來信告知了他多加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