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疑點三最終指向的,就是這份被第二次替換記憶掩蓋掉的真相究竟是什麼?它和第一次替換記憶又有什麼關聯?」
寧准就像一位從病體中剖出一處處病灶的醫生。
縝密的邏輯與極高的智慧是他最為鋒利精準的手術刀,切開迷霧的血肉與筋膜,以細微難見的發現,大膽而清醒地推斷著病因病果。
當所有被發現的病灶被全部放置進冰冷的托盤裡,一切也都將清晰明顯。
「很好,現在時間來到五年抓捕行動之後。」
沒有會人去打斷他的這場手術。
他們都被其吸引了心神。
寧准自如地掌控著那些心神,用一句話把它們重新拉回到了先知視角的時間線上:「抓捕行動結束到核事故發生這段時間,也就是1982年年底到1986年年初,先知處在時而沉睡、時而清醒的狀態,在他看來這段時間的車諾比是非常和諧安寧的。」
「可實際上,平靜的外表下早已有太多涌動的暗流,和無法預料的改變。」
「關於這一點,最直接的線索並不是某些對話的內容,而是黎老師在第一補給點二樓的那間寵物房內見到的一口玻璃棺材。」
黎漸川瞥了他一眼,覺得寧博士對自己的稱呼也是千變萬化,且非常無法預料的。
「據黎老師說,那口底部鋪滿了一層又一層人皮的玻璃棺材側面有一段文字,『1977年5月,它被吸引至車諾比,先知將它禁錮於112箱內。它在不斷地滅亡與生長。1986年4月25日,我將它盜出。我知道,只有和它做交易,才能挽救我短暫又無休止的生命』。」
「此外,第二補給點關押怪異們的研究室中,鋪在牆面上的眾多黑銅色箱子裡,有一個是被人用鑰匙開啟的。」
「顯而易見,這口玻璃棺材曾被囚禁於這個箱子內,有一位原住民將它放了出來,與它進行了交易。」
「交易的目的,是為了挽救短暫而又無休止的生命。」
「小貝爾的故事書中提到,來到車諾比的怪異如果離開,奔赴世界各地,那將會是世界末日。為了阻止這種末日的可能,原住民們建立聖所,抓捕囚禁怪異,成為獄卒看守他們。」
「他們為此犧牲了很多東西。」
「大致提到的就類似於健康、後代、自由等等。」
「小貝爾和達克都給出了一個堪稱預言的評價,他們認為這些原住民做出這樣的選擇,遲早會後悔。」
「先知與葉戈爾的對話中也表露出他們針對這場背叛產生的各自的猜測。先知認為是它帶來的污染令原住民們無法忍受,傷害大於利益,於是他們選擇了背叛它。葉戈爾則似乎更多地覺得是人性的不可靠,讓原住民們在孤獨、犧牲和污染的種種折磨下,喪失了初心,出現了背叛。」
話音一頓,寧准偏了偏頭,淡聲道:「而在我看來,他們的猜測都是正確的。但也都不是這場背叛最根本的原因。」
「因先知力量的污染,不再是正常人類,飽受著各種生理心理的痛苦。失去健康,不再產生後代,也因獄卒的身份無法再擁有自由,一天兩天、一年兩年或許還能接受,但經年累月下來,後悔當初的犧牲,想要尋求改變也是很正常的,人類能真正堅定初衷的本來就極少。」
「可比較令人難以理解的一點是,讓他們遭受著這些痛苦的元兇是怪異才對,先知的力量也只是被他們借用,他們對此是自願的,甚至主動請求的,那麼當他們因這些污染,因看守牢獄的孤獨而憤怒絕望時,他們正常的選擇應該是痛恨怪異,消滅怪異,然後祈求先知或外界更多的幫助,當後兩者完全不奏效時,才會選擇其他。」
「但他們沒有。」
「仔細想想,他們的選擇完全是悖於常理的,解釋不通的。」
「除非比起先知,他們更願意相信怪異,可仇怨頗深,一直敵對的情況下,這又怎麼可能。」
「所以他們做出這樣的選擇,只會有兩種可能。」
「一種是他們和先知根本沒有信任,他們確信先知是危害的,不可靠的存在,雙方沒有建立信任,這與先知記憶中的虔誠信徒們完全迥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