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似乎研究出了對付且利用怪異的辦法,那看起來非常詭異,不可捉摸,難以猜測。」
「利用怪異的力量,他們從『陰面』的另一側構造出了可以供他們生存的一個車諾比——夜晚的車諾比。這片土地的封鎖也由此真正解開,可以讓你們這些外來者進入。」
「但他們已經被污染吞吃了軀體,被怪異侵蝕了精神,無論如何也無法再離開這裡了。」
「他們永遠是車諾比的奴隸與囚犯。」
一直被重重迷霧掩蓋,令人能看出端倪卻完全無法摸到脈絡的真相,就這樣霍地翻出一大片來。
黎漸川聚精會神地聽著,大腦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瘋狂地運轉著,分辨著一字一句里的真真假假。
葉戈爾嗤笑道:「看起來你和那些怪異都被車諾比的原住民們耍得團團轉。」
「可以說,我們都在試圖利用著另外兩方,來達成自己的目的或欲望,但是這場博弈的最終結果,沒有真正的贏家。」先知殘骸道。
葉戈爾道:「車諾比的原住民們信仰著你,或者說是信仰著你背後的高維世界帶來的進化,他們分享著你的力量,也遭受了你的污染。為了對抗這種污染,他們又選擇了同怪異合作,驅逐污染,背叛你。」
「核事故發生後,原住民與怪異出於某種原因,又再次敵對。也大約是在那個時候,你們三方達成了一種詭異的平衡,直到我和奧列格到來。」
「但還有一件事我感到非常困惑。」
「在我和奧列格之前,那些來探險的旅行家,來調研的科學家,為什麼都沒有接觸過這些,並且絕大多數都離奇失蹤在了車諾比內?」
先知殘骸道:「你已經知道答案了。」
「就如你所猜測的,新鮮的人類血肉是許多怪異喜愛的零食。他們想要利用一些怪異的能力,或是需要穩定我殘留的力量與污染,就會去準備一些祭品。這大概並不頻繁。」
葉戈爾壓低了眉頭:「那麼我和奧列格為什麼成為了例外?」
「那時候我已經殘破,」先知殘骸道,「雖然還沒有像現在這樣陷入沉睡,但對在車諾比原住民們和怪異們的刻意隔絕下,已經失去了太多探知外界的觸鬚,所以對於你和奧列格與原住民們之間的事情並不清楚。」
「只能模糊知道,你們的特殊並不是被命運眷顧的幸運兒般的偶然,而是與你們已經取得相當不錯的成果的某項研究有關。」
「這受到了他們的重視。」
葉戈爾道:「你選中奧列格,是因為他們的重視?」
「是的。」
先知殘骸坦然道:「他足夠特殊,但還不夠特殊,所以他沒能真正地打破車諾比的禁忌,所以他死在了這裡。」
頓了頓,祂不等葉戈爾再度開口,便又道:「我已經解答了我可以解答的所有問題,現在,你可以告訴我你的來意了。除此之外,我不認為你可以憑藉奧列格遺留的一點指引,和你體內只萌發出小小花苞的復活花,就能帶著那根天線找到我。」
「幫助你來到這裡的人是誰,他們又有什麼目的?」
葉戈爾沒有立刻回答先知殘骸的問題。
他狀似隨意地四下掃視了一眼,然後屈了屈半跪的膝蓋,重重地坐到了黑銅色的金屬地上,抓著先知殘骸的五指收緊,另一隻手則嫌熱似的,扯開了防護服的領口,往下順著拉鏈。
「幫助我來到後花園的人,你應該知道吧,他們一進入車諾比就已經把這裡鬧得天翻地覆了。」
粗糙帶鏽的拉鏈咔咔作響。
葉戈爾的話音帶著漫不經心。
先知殘骸語氣更沉:「是他們,但不僅僅是他們。從他們第一次踏進車諾比,我就感知到了時間上的悖逆。他們都是可以被更改內里的軀殼,絕大多數都殘留不下任何記憶,並不知道自己身陷無休止的循環。」
「他們本身就是一處戰場。」
「我聽不太懂你在說什麼,親愛的神明。但我想你肯定對一件事非常感興趣。」葉戈爾打斷了先知殘骸,他的防護服已經完全拉開,露出裡頭一件浸透了大片新鮮血液的髒舊針織衫。
單薄緊身的針織布料包裹下,模糊可見他近乎乾瘦的腰腹間豎貫著一條長長的凸起,像一截隆出的樹根,又像扭曲的粗壯的蛇身。
但對各種傷疤非常熟悉的黎漸川,卻一眼就判斷出那既不是樹根也不是蟒蛇,而是一道劈開了葉戈爾整片腹部的傷口,極大,猙獰,沒有痊癒,甚至還隨著一陣一陣低沉的喘息,興奮地朝外磨壓輸送著腥甜的血液。
這似乎不是什么正常的東西。
黎漸川心頭湧上一絲不祥的預感,鋒利的碎鏡片悄然滑到了戴著遮光手套的手指間。
「你知道車諾比原住民們和怪異的勾結?」
先知殘骸仿佛並沒有注意到葉戈爾針織衫下的異常,發問道。
葉戈爾直勾勾地看著手裡的殘骸,兩顆眼球飛快地爬上了一層病態壓抑的詭譎色彩:「我怎麼會知道那些被埋上了一層又一層黃土的秘密。但這件事和那些秘密也不能說是完全沒有關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