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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連城從虛影里伸出手時,袖擺垂落,繡著暗淡的龍紋,手背蒼白而冰冷,卻握著一柄染血的天子劍。

「呵,膽敢當著朕的面談論過去的人,已經許多年未見了——」

就在太子連城的鬼氣陡然襲來時,附身在裴懷鈞背後的衣絳雪,也在電光火石間抬起蒼白幽厲的臉孔。

「滾,別碰他!」紅衣厲鬼神色一厲,頓時伸手,握住虛空中的赤紅鬼鞭,悍然抽向藏在鬼蜮中的厲鬼。

這是當年冥樓主人的鬼鞭,別號:「鬼見愁」。

衣絳雪的背後呈現出漆黑冥樓的虛影,幽曲恐怖,好似埋葬過無數鬼怪。

他一字一頓:「膽敢當我的面,對他動手的鬼,也很多年未見了。」

此時說話者,既是平日天真脫線的可愛鬼,亦是潛藏記憶中的昔日冥樓之主。

衣絳雪與太子連城雖為厲鬼,也都是由人所化。

一人守陰陽四十九世,世世橫死,須彌山鬼氣侵染二百年,終化厲鬼。

一人親手屠戮親族宮人,獻祭幽冥,厲鬼稱皇,讓整座舊京化為鬼城。

這樣兩隻厲鬼,鬼氣衝撞,誰勝誰敗?

詭譎的天變中,適逢兩隻厲鬼交手,竟讓紅白撞煞即將孕育的「煞鬼」,都變成了無足輕重的小事。

司命緊緊地扒著鬼宅的陰森大門,試圖讓自己不被風吹走。

他有些麻木地對沈雲道:「小沈啊,本官上任二十多年,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一天撞見兩隻厲鬼,多好的運氣啊,要不然我們先寫個遺書吧。」

沈雲也扒著門,快被鬼氣吹暈了。他試著努力掙扎一下:「司命大人,我們還能再搶救一下嗎?」

司命在幽冥司是一等高手,讓他面對兩隻快要成煞的凶鬼,他自信能處理。

可臉前面就是兩隻厲鬼在打架,他還能咋辦,把他攮死也處理不了,當然只能寫遺書,把信息傳遞出去了。

司命徒勞地給自己貼了兩張符,也給沈雲腦門上貼了一張,神情沉重:「應該不能,要是這種情況還能活,那是祖墳冒青煙了。要是我真活著,回家就把三年俸祿全部捐成香火,給東君他老人家點上。」

唯一能指望的,大概就是那疑似東華劍的劍氣。

現在能撈他們的,大概只有東君本尊了。

司命感到絕望,他咬破手指,用術法迅速在符文上寫下情報,「現在趕緊留遺書,放在司里特質的竹簡里。就算死了,司里來人收斂屍身時,好歹也能看見遺言。」

術法忠實地記錄下有價值的情報:「紅白撞煞的幕後黑手是『亡國太子』;在樂憂坊間與身份不明的紅衣厲鬼打了一架,勝負未明。紅衣厲鬼的身邊跟著一名青衫書生,有猩紅色鬼蜮,疑似鬼蜮中有一座詭異的樓宇……」

幽冥司上百年的經驗,都是他們這些行走陰陽的人,拿命試出來的。

處理「禁忌」時死亡率很高。有時候一個人成不了,就儘可能多地留下情報,後輩就能踩著前人的屍骨向上,替人族將探索之路走的更遠一些。

「司命大人,好像有結果了。」沈雲道。

司命看去,竟見太子連城的鬼手緩緩縮回了鬼蜮里,黃色鬼氣如同暗沙,悄無聲息地形成旋渦,向後退去。

紅衣厲鬼仍不動,直直伸出鬼爪,似是攥住了什麼。

背後冥樓虛影越發詭譎不詳,唯有鬼才能曉得其中恐怖。

「喂,壞鬼,別走啊,你的東西掉了。」

掌心攥住的東西浮現出來。

衣絳雪看著撤走的黃衣厲鬼,舉起那東西,緩緩地歪過頭:「不要了?」

裴懷鈞看去,那是一把天子劍的劍鞘,布滿血紅鏽跡,極是陰煞不詳。

「他叫什麼來著?」衣絳雪一時忘了。

裴懷鈞位處兩隻厲鬼交手正中央,雖然被衣絳雪的鬼蜮護著,卻還是淡定自若,微笑提醒,「太子連城。」

衣絳雪用藤蔓吊起劍鞘,搖來晃去,用純真的眼神看他:「那這個,怎麼辦?我不是故意搶劫的,是太子連城沒帶走。」

「既然從敵鬼的手裡搶下來,說明是戰利品,自然是小衣來處置。」

裴懷鈞提議:「家裡缺個晾衣架,不如……」

衣絳雪點頭:「好主意。」

那黃衣厲鬼自然沒有聽到這段對話。

面對那紅衣厲鬼時,攻擊是為探底。

畢竟,他最初以為那紅衣厲鬼的鬼氣不強,是個剛誕生的軟柿子,在場也沒有能阻止他的存在,能把那紅衣厲鬼當經驗包吃了才是血賺。

但他背後的冥樓浮現時,一種難言的恐怖讓他退了回去。

就好像,那裡是萬鬼的噩夢,永恆的禁區,絕不可以觸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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