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銜蟬看著他們,心裡某處漸漸鬆動。
她曾以為,蒼生不過是一群冷漠的看客,逼死了她最親的人,可如今,她在這小小的山村里,看到了截然不同的東西。
阿禾會為了救一隻受傷的野兔,和父親一起上山採藥;女人會給上門
乞討的乞丐送一碗稀粥;男人雖然嘴上說著「別多管閒事」,可村里誰家有事,他總是第一個幫忙。
他們不是聖人,會爭吵,會自私,會害怕惹禍上身,貪生怕死,喜歡占小便宜,他們在儘自己所能,努力生活,他們不是壞人。
人性從來不是非黑即白,善惡清濁會同時在一個人身上,當一個人瀕臨死亡時,善惡便很難自控,這是人之常情。
蕭銜蟬抬頭望向窗外的天空,雲層之上,或許仍有天兵在搜尋她的蹤跡,九州之中,肯定還有人想捉拿她去領賞,可此刻,她的心卻前所未有的平靜。
這世上有人為惡,亦有人為善,若因惡人而憎恨蒼生,那與那些惡人又有何異?真正的道,不是滅惡絕性,而是明知世間有惡,仍願以善渡之。
輪迴珠在她丹田內微微發亮,光芒溫潤如初春的晨光。
她的道心,終於重塑。
謝無柩找到她的時候,蕭銜蟬正坐在農家小院的矮牆邊,手裡捏著一根狗尾巴草,與阿禾編草螞蚱玩。夕陽的餘暉灑在她身上,為她鍍上一層柔和的金邊。
他站在一棵老槐樹下,衣袍上還帶著未乾的血跡,竹劍破爛不堪,風塵僕僕,他久久地望著眼前的身影,似是不敢相信終於找到了日思夜想的人,眼底翻湧著無數情緒,最終化作一聲低啞的呼喚——
「妙妙。」
蕭銜蟬指尖一顫,草螞蚱輕飄飄地落在地上,她緩緩回頭,對上謝無柩的眼睛。
空氣仿佛凝滯了,這一刻,他們沒有說一句話,卻好像已經說完了千言萬語。
阿禾好奇地打量著謝無柩,出聲打破了安靜:「妙妙姐姐,這個大哥哥是誰呀?」
謝無柩垂下眼,沒有回答,蕭銜蟬突然向前跑了幾步,步速越來越快,她飛奔向他,緊緊抱著他。
槐樹葉子沙沙作響,兩個人同頻的心跳愈加清晰。
謝無柩突然察覺到什麼:「你的修為……」
「嗯。」蕭銜蟬在他懷裡點頭,肯定他的猜測,「我好像又要破鏡了。」
第148章
夜色深沉,蕭銜蟬站在農戶的小院外,手掌輕輕一拂,一塊沉甸甸的金子無聲地出現在掌心,她將金子放在灶台上,望著黑沉沉的屋子,阿禾一家人已經熟睡,呼吸均勻而安寧。
「走吧。」謝無柩低聲道。
她點點頭,轉身與他一同消失在夜色中,夜幕廣袤無垠。
暗夜之中灰藍的雲連成一片。
秦含玉坐在窗邊,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丹爐的紋路,爐火緩緩跳躍,觸感溫熱,窗外是浩瀚的雲海,仙鶴掠過,靜謐美好,卻與她無關。
她已經記不清自己被關在這裡多久了。
每日,這座華美的寢殿裡只有她一個人,連伺候的仙侍們都被隱光勒令不得出聲、不得靠近。
她唯一能見到的人,只有他——隱光,仙帝之子,如今的太子殿下。
門被推開,一抹銀白的衣擺反射著粼粼月光,熟悉的腳步聲傳來。
秦含玉沒有回頭,只是淡淡道:「今日又要說什麼?勸我歸順仙庭?還是逼問我師姐的下落?」
隱光站在她身後,沉默片刻,才道:「……你瘦了。」
秦含玉頓時頭皮發麻,雞皮疙瘩起了一身:「托太子殿下的福。」
隱光走近,伸手想碰她的肩膀,卻在即將觸碰到時停住,最終收回,他低聲道:「含玉,你知道我不想這樣。」
秦含玉呲牙咧嘴,五官擠在一起,她覺得隱光有病,自從她被他關起來,他說話風格就變成這樣了。
以前也沒看出來這人這麼肉麻又變態啊!難道是因為在大衍鏡里她把他搞懷孕了,他的心理健康就出現問題了?
「你到底想怎樣?」她終於回頭,氣急敗壞,「囚禁我,折磨我?讓我眼睜睜看著你們追殺我的家人?這就是你的』不想『?」
隱光閉了閉眼,眼底閃過一絲水光,聲音微啞:「在你心裡,我就這樣不堪嗎?」
秦含玉倒吸一口氣,抓狂:「我求你了大哥,你說話正常一點成嗎?!」
隱光:「……我只是不想你死。」
秦含玉一怔,隨即譏諷地笑了:「不想我死?怎麼,你把我關起來還是為了保護?那我得好好謝謝你。」
隱光沒有回答,只是從袖中取出一顆南瓜大的明珠,放在桌上。
「這是瑤池明珠,可輔佐修行,好用的。」
秦含玉面無表情。
隱光見狀,又從袖中取出一塊巴掌大小的玉。
「這是九天玄玉,裝飾在衣服上可撐起百年護身符籙,好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