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如潮水湧來——
他看見自己殺了原亭翁後,在躲避追殺時闖進了墟空,精疲力竭,從此沉睡千年。
他看見自己那根被原亭翁從脊樑中抽出的劍骨,晶瑩的骨節被隨意丟棄在劍冢深處,幾經輾轉,那根天之驕子的劍骨竟孕育出一縷意識。
「原來如此……」
原燼低頭,嘴角溢出一絲慘笑。
意識生,則執念生,他其實是劍骨執念所化,所謂「原燼」的人生,不過是劍骨的執念將千年前的悲劇一次次重演,此地的一切都是虛幻,而這樣的虛幻,他已經經歷了無數次了。
蕭銜蟬站在劍冢邊緣,身後是無數畏懼的打量視線,她置若罔聞,眼看著四周的山川草木開始扭曲,她心中一凜,這是要變回話本墨字了!手中的九曜燈突然劇烈震顫,一道金光猶如金河奔流,鑽進鎮守陣法裡,筆直流入風暴中心,那裡正是原燼所在的方向。
「原來如此……」
她攥緊燈杆,指節發白,原來這方執念世界的話核心乃是謝無柩!可他既然同她一樣保留外界記憶,就說明他也應當沒有執念吧?
蕭銜蟬藉助九曜燈破開陣法,進入劍冢,迎著肆虐的劍風前行,衣袂翻飛,無數斷劍被狂風捲起,在她身側劃出凌厲的弧光,割裂衣袍,在她身上留下細密的劃痕。
可她半步不退,九曜燈的金芒如指明燈,硬生生在暴亂的劍冢中辟出一條路來。
終於,她踉蹌著踏入風暴中心,這裡的斷劍凶煞之氣比之外圈更深,原燼半跪在地,長發散亂,七竅滲出的血痕蜿蜒如赤蛇,皮膚寸寸皸裂,仿佛一尊將碎的瓷偶。
他的脊背雖然仍挺得筆直,卻像是被無形的手按著脖頸,一寸寸壓向深淵,周身浮現出一縷縷瑩白的光影。
「謝無柩!」
蕭銜蟬忙跑過去,撲跪在他身前,裙擺逶迤,燈籠滾地。掌心凝起療愈法術的靈光,卻不知該先觸碰他哪一道傷口。
「這裡應當是你的執念化作的幻境,謝無柩,你被執念困住了,放下執念,我們出去,好不好?」
原燼緩緩抬頭,染血的睫毛下,一雙了無生氣的眼睛漸漸綻出亮得驚人光芒。
他忽然笑了,裂開的唇間溢出血沫,玄色廣袖輕輕擦過月白的裙擺,手掌翻轉,掌心裡,一朵雪白的燼荼花靜靜綻放。
花瓣捲曲舒展,層層疊疊,在這狂風之中顯得脆弱又珍貴。
「蕭銜蟬……原燼,喜歡蕭銜蟬。」他的聲音輕緩又堅定,溫柔如水,「我走不出大衍鏡,你帶一朵燼荼花離開吧。」
蕭銜蟬還未從他的話中回神,原燼的身子卻突然向前傾去,如同玉山將傾。
她下意識伸手抱住他,眉心突然觸到一抹溫暖的柔軟,一觸如雪落溫泉,轉瞬即逝。
懷裡的身軀在驟然沉沉壓下來,蕭銜蟬感受到他的腦袋滑落至她的頸窩處,隨即,無數瑩白的光芒自他四肢百骸浮出,如月華流照,又似星河傾瀉,那些光芒在半空交織纏繞,漸漸凝成一根剔透如玉的骨,浮在她面前。
白骨伸出幾縷如觸鬚般的光,小心地撫過她的臉頰,似是在留戀什麼。
蕭銜蟬猛地意識到什麼,她張口呼喊:「原……」
倏爾,那根瑩白骨節忽如歸巢之燕,沒入原燼身體裡,整座劍冢徒留她聲音的餘波。
狂風驟止,斷劍噼里啪啦落了一地,萬籟俱寂。
再睜眼時,刺目的天光傾瀉而下,蕭銜蟬下意識閉了閉眼,耳邊驟然湧入窸窸窣窣的人聲。
蕭銜蟬仍保持著環抱的姿勢,手臂微微發僵,低頭看去,謝無樞蒼白的面容近在咫尺,長睫低垂,呼吸輕得幾乎察覺不到,唯有丹田處隱約透出一絲瑩白微光,證明那根劍骨已與他徹底相融。
而她的左手,還托著一朵雪白的花。
迎客台上,修士們或喜極而泣,或哀嚎不止,有人撫掌大笑,「我在鏡中悟得道法真諦!」亦有人身負重傷,痛呼出聲。
笑鬧聲漸盛,血腥氣被清風裹挾著撲面而來,蕭銜蟬卻恍若未聞,只將懷中人摟得更緊了些,轉身向下榻處飛去,身後突然傳來驚呼,蕭銜蟬無暇他顧。
客房的門猛地撞開,又重重合攏。
她小心翼翼將謝無樞放在榻上,指尖凝起探查的靈氣,氣通經脈,檢查過謝無柩的全身,卻在他的丹田處停了下來。
那裡原本空蕩蕩的,如同一個黑洞,此時卻有一截瑩白的東西紮根在丹田處,如孤燈照雪,又似靈根重塑。
窗外傳來悠遠鐘聲,是大衍鏡關閉的訊號。=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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