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昏曉狀若無意地將一幅練習畫掃落在地,隨即揚聲道:「先生,我的東西掉了,能不能麻煩你幫我撿一下,我這邊抽不開手。」
「哦,好啊,是什……」
男人欣然應下,下意識地彎腰伸手,卻在看見地上那幅畫的剎那猛然僵住,瑟縮回彈的背脊發出骨節錯位的咔嗒聲。
彼時,他的指尖已經碰到那張畫,觀昏曉清晰地看到他的指腹上撩起一縷青煙,像是被火或者滾燙的東西燙到,繼而整隻手都燒紅起來。
男人還在驚駭之中,觀昏曉就先一步衝出工位把畫抽走,若無其事道:「我剛開始學畫,畫得不好,是不是丑到你了?」
「……」
男人咽了咽口水,用力揉搓兩把燙紅的的手,等那鑽心刺骨的灼燒感褪去,才小心翼翼地搖頭:「沒有,您畫得特別好,是我不懂得欣賞而已。」
觀昏曉還能怎麼辦?他只能微笑。
在煎熬的氛圍中熬到收寄完畢,兩人都如釋重負地鬆了口氣。
男人快步走出快遞點,卻在門口撞見了辦事回來的連青酌。
擦肩而過的瞬間,連青酌的視線雲淡風輕地從他身上掃過,處於本相真身狀態下的大妖尚未釋放氣勢,就已令他面色大變,險些當場暴露真身。
男人幾乎是連滾帶爬地衝出這個龍潭虎穴,一連跑出兩條街才氣喘吁吁地停下,哆哆嗦嗦地掏出手機開始撥號。
「餵……餵。」他的聲音裡帶著驚魂未定的顫抖,「不、不用試探了,那些畫都是真的……畫畫的人……也是真的!」
……
「怎麼這副表情?」
連青酌走到觀昏曉身旁,伸指輕戳他的側臉,笑吟吟道:「是我離開的時候發生了什麼奇怪的事嗎?」
觀昏曉沒在意……或者說習慣了他對自己動手動腳,「嘖」了一聲,問道:「祁縣除你之外,還有別的妖怪嗎?」
連青酌眯了眯眼,目光在快遞內轉了一圈,落在他身後的紙箱上。
他垂下眼睫,手臂撐著椅背,彎腰湊近觀昏曉耳畔,溫熱的吐息掃得他耳廓發紅:「每年都會有一批在特物局備案的『候鳥』來此過冬。」
觀昏曉面不改色地捂住耳朵:「候鳥?」
連青酌聳聳肩,屈指彈掉纏繞在他身上的陌生妖氣,用自己的覆蓋上去。
「名錄上是這麼寫的……你就當它們真的是吧。」
第42章 意外的吻
特物局總部近日流出了一批畫,數量不多,只有幾個省級分局各拿到一張,出處不明,卻都被他們供著。
進入現代社會後,妖族也沒有古時候那麼頑固不化,最聰明的那批甚至搭上了特物局的快班車,給人族官方組織當起合法合規的僱傭兵,過上有編制、收入穩定的清閒生活。
但妖畢竟是妖,哪怕能夠融入日新月異的人類社會,有些東西也是它們忌諱且避之唯恐不及的。
這樣的東西不多,五百年前那個封妖世家的族人出產的書畫算一件。
男人,齊晚風掛斷電話,倚著身旁的觀景樹大口呼吸,良久才緩過神來,將方才碰觸過觀昏曉畫的手指舉到眼前,吻了吻仍舊燒紅的指腹。
妖力如水如風,緩緩滲入肌膚,小心消解著殘留其中的恐怖氣機,以水磨功夫將之慢慢拔除乾淨。
不多時,他聽到頭頂傳來翅膀撲騰的聲音,幾根羽毛飄飄蕩蕩划過他眼前,而後碎裂成塵,組成一個一閃而過的句子——「東西」寄出去了嗎?
齊晚風仰頭,半米外的枝幹上站了一排花色斑斕的鳥,正不約而同地啄翅梳毛,仿佛並不在意他看沒看到。
「……寄出去了,已經跟局長報備過,他會直接跟物流公司打招呼,確保那些蛋平安送回我們的家鄉。」說著,齊晚風踮腳抓下一隻鳥,手指撥了撥它胸前殘缺不全,好像被什麼東西硬生生撕去幾撮的絨毛,「又去跟本地鳥打架了?怎麼輸得這麼難看?」
仔細看去,樹上每隻鳥兒的羽毛都有程度不一的損壞,只是被他單獨拎出來的這隻「傷」得最重。
有些事不問還好,一問就覺得鬼火冒,小鳥昂起頭顱開始嘰嘰喳喳地告狀。
齊晚風聽得一愣一愣,隨著鳥兒的講述越發深入和氣惱,他的表情也漸漸朝著古怪的方向滑落。
「你說你們遇到了一群麻雀……還是家養的,身上攜帶著惹人生厭的氣息,然後你們不分青紅皂白就衝上去茬架,結果……六隻被人家三隻摁著打?」
「好好好,它們身後站著尚未出動的大部隊,你們是投鼠忌器才……等會兒!你再說一遍你們遇到那些麻雀的地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