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槐花巷?!」
齊晚風目瞪口呆,捧著鳥跳腳並大喊大叫的怪異模樣惹得路人側目,紛紛沉默著從他身邊繞開。
他對此毫無察覺,逕自回憶起出門前同伴給他灌輸的情報,其中有一條被大寫加粗標為重點,就是「據說那個臭畫畫的住在槐花巷,大家出門在外注意閃避」。
槐花巷、沾有異樣氣息的麻雀。
將這兩個重點與上述情報結合,齊晚風痛苦地皺起好看的臉,緩緩蹲下/身,化為一尊灰白色石像。
你們居然跟那位先生養的麻雀打架!
居然還打輸了!
天要亡我.jpg
齊晚風平靜而又絕望地想,他現在去負荊請罪還來得及嗎?
……
臨卿和冒著猝死的風險熬了幾個通宵,終於踩著ddl死線寫完劇本,一早就搭乘飛機去了鄰省,跟導演和投資人商量選角的事。
家裡少了個咋咋呼呼的傢伙,觀昏曉竟有些不習慣,淘米煮飯時習慣性地多舀了半瓢,又默默倒回去。
天竅原本趴在窗台上守著他,忽的心有所感,抬頭注視他。
白熾燈光將他身後的影子拖得很長,他眉眼低垂,默不作聲,有條不紊地做著比平常少了許多步驟的事,沒來由地顯出些微寂寥。
略做思忖,天竅便明白過來,輕盈跳下窗子,變回人身,換上與他同款不同色的家居服,紮起一把長發。
他拿過觀昏曉洗好的番茄,拎起熱水壺倒了小半盆水,在番茄上開個十字,放進去一燙,繼而熟練地撈起剝皮。
僅僅是多了個人,廚房中的氛圍頓時變樣,像枯槁的老樹被注入生氣,抽出一節一節翠綠的嫩芽。
觀昏曉眼睛微彎,點點燈光跳躍在他深邃的眼底,雖然仍舊漆黑幽靜,卻似亮起漁燈的深靜江面,溫柔可親。
「我吃番茄炒蛋不去皮。」他打了兩個蛋,用筷子攪散,嘴上這樣說,卻根本沒有阻止的打算。
臨卿和嫌西紅柿皮有股土腥味,他在的時候觀昏曉才會給番茄去皮。
連青酌笑了笑:「嗯,我知道。是我想吃不帶皮的,所以我自己剝。」
觀昏曉在砧板上拍蒜,眼皮子也不抬:「一會兒你刷碗?」
連青酌動作一頓,反應過來後露出燦爛的笑容,用力點頭:「好!」
說著,他眸間閃過一絲狡黠,故意省略掉「觀」字,說:「以後家裡的鍋碗瓢盆都由我來刷,什麼時候你不想做飯了,也可以當甩手掌柜,指揮我來做。」
「才剛進門就想著篡位,小同志,你心不誠。」觀昏曉唇角掠過淺淡的笑弧,不緊不慢朝他伸手,「番茄給我。」
連青酌將番茄擱到砧板上,食指在他掌心輕輕一敲:「嗯,給你。」
微弱的刺癢感自他指甲叩擊的位置蔓延開來,向血肉骨骼里滲透、紮根,觀昏曉本能地屈起指節撓了撓,卻不得其法,也無從驅逐,就像他從來趕不走,也沒有認真趕過這個小動作一套一套的妖。
觀家祖訓,誰掌勺,誰的家屬就要包攬洗鍋刷碗的活兒,這是觀昏曉唯一認可的家族規矩。
從前父母在時如此,以後亦然。
吃過晚飯,觀昏曉執意要到院子裡支桌畫畫,連青酌怕他傷到眼睛,用妖力給他搓了兩盞護眼的暖色燈,像兩輪小小月亮般伏在桌角,盡職盡責地照亮桌面。
他坐在地上,伏桌練習上色,衣襟和手掌側面都蹭了不少顏料。
這不是好習慣,觀昏曉卻沒想過改,連青酌覺得一向細心的他少有這種粗枝大葉的時候,看著可愛,就也樂得隨他高興。
觀昏曉畫新年的夜空,畫長長的星河光帶,卻不畫煙花,而是用調得淡卻鮮亮的紅色勾勒一盞一盞孔明燈。
連青酌把手機調成錄像模式,放到支架上,緩步走進畫面,跪坐在他身旁,托腮看畫。
良久,他豎起手指轉了兩圈,遠處忽然吹來夜風,托起許多與畫上相似的浮燈,吹向星河。
「你又濫用妖術。」觀昏曉頭也不抬地道。
「能哄你高興,就不算濫用。」連青酌點了點畫紙,笑眼盈盈,「你高興嗎?」
觀昏曉輕笑:「高興。」
說話間,兩隻麻雀突然飛離架子,落到他手邊,叉著翅膀鼓著胸膛在他跟前踱步,神氣十足。
「你們怎麼……這是什麼東西?」觀昏曉眼尖,瞥見倆小東西爪子裡夾的細細長長的翠色羽毛,伸手捻過。
那羽毛和染色的蠶線一般,在燈光下光華流轉,色澤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