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子戚愣了愣:「所以他們才敢在京郊搶掠,根本不怕朝廷派兵來。」
原來是官匪勾結,上頭有人罩著。
段清州臉色變得肅然:「其實,最初那位張御史舉發此案的憑據,正是由我暗中提供的。可惜棋差一著。他們反應太快了,直接推出曹廉等人做替罪羊……」
「棋差一著?」曹子戚聞言失笑,「原來是因為段駙馬的棋差一著,就害得我兄長慘死,我曹氏家破人亡!」
「子戚,同在局中,沒有誰能永遠獨善其身,」段清州眸光黯淡下去,沉痛道,「人無害虎之意,虎有傷人之心。請你好好認清,我段清州,並不是這隻傷你曹家的惡虎。」
曹子戚從喉中「呵」出一聲譏誚。
神仙打架,百姓遭殃,他們曹家只不過是淪為了兩派鬥爭的犧牲品。
段清州,你一個計謀不成,害得他們險些滅族、受盡屈辱。如今倒在此處裝善人恩公,要幫他沉冤得雪,幫他重奪爵位?
滑天下之大稽!
他默然低下頭,喃喃道:「清州你變了。」
「……」
「我至今還記得,兒時那個意氣風發的少年將軍,乾淨磊落,胸懷坦蕩。如今卻是一頭扎進這詭譎的風雲里,不捨得出來。」
段清州抿唇苦笑。
誰又是一開始就想摻和進這些亂七八糟的事?
如果可以,他也想繼續做那個只上陣殺敵的少年將軍,保家衛國、建功立業。
他唇邊掛著諷刺的微笑:「你瞧我,都成忠烈遺孤了,若再是那個乾淨磊落的人,豈不是要被吃到骨頭都不剩?」
曹子戚垂下眼,一時不知道該做何表情,便不再說話。
半晌,他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道:「我當然想平反,做夢都想平反……但是我知道,清州你如今說要助我,也是存了私心的。」
明明是存了私心,卻做出一副施恩於他、大義凜然的樣子。
難道還指望他感恩戴德?
段清州臉色巋然不動,拿起微冷的茶抿了一口:「只是想謝你罷了。你倒是想得挺多。」
「呵,想得挺多。難道不是嫌我礙眼,想讓我儘快離開公主身邊?」
「……」
「說到底,你還是私心。」
段清州平視著他,眸色陰晴不定:「是,又如何?」
「清州可要想清楚了,我若是復爵,便有了迎娶公主的倚仗……」
「你在說什麼?」段清州猛然抬眼,薄怒氤氳在他的眉間。
曹子戚哽住,看著面前的人。
他額上的青筋一點點凸起:「曹子戚你瘋了麼?說的什麼荒唐話!是打量我平日裡脾氣好,沒當場把你那對窺探她的下流眼珠挖出來,你就蹬鼻子上臉,當我是個死人了麼?」
駭人的氣息迎面撲來,曹子戚不由地攥緊了拳頭。
果然他發怒了。
那個在戰場上見慣生死無常的段小將軍,那個無論遇到什麼事都冷靜應對的段駙馬。
「清州你不必動怒,我已經全都知道了,」曹子戚眼裡的光閃了一下,「你與公主早簽了和離書。」
「……」
「之前我一直以為,那時我捨棄了公主,後來又落魄至此。她嫁與你,木已成舟,又郎情妾意、感情和美。我除了把懊悔放在心中,再也沒有機會……」
「你如今也沒有機會。」
段清州冷冷地打斷他,怒火安靜地在眸中燃燒。
還從來沒有見過他這種樣子。
「若是你今日不提為我『平反覆爵』的話,我當然沒有機會,」曹子戚自嘲地笑笑,「所以,清州還想為我兄長討回公道麼?」
段清州的呼吸變得有些重,目光如劍,喉頭滾動。
今日本是捏著軟處來敲打曹子戚的,卻不想自己被他給拿住了。
他在怕什麼,到底在怕什麼?
因為不知道她的心意在何處,他走的每一步,都如履薄冰。
他盯著曹子戚,一字一頓道:「當然要。君子一言,千金九鼎。我既然已經說出了口,便不會再反悔。」
「……」曹子戚緩緩地點頭,沒有再多說一個字。
他冷冷地哼出一聲,繼而道:「即便是你復了爵,也沒有半點機會。早點收拾包袱準備走人吧,往後別來招惹我和公主!」
曹子戚哭笑不得:「清州可真是執拗。」
「不是執拗,」段清州默默地咽了一口氣,神色厲然,「曹子戚,你不識明珠,把她丟棄在地上,被我撿到了。而今倒是有臉來說什麼後悔、迎娶之類的鬼話!你把她當成什麼了?」
曹子戚一愣,悶悶道:「我只是想尊重她的心意。」
言罷,他起身,朝段清州做了一禮,待要離去之時,只聽身後的人突然有氣無力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