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快到了, 我想給公公婆婆做一場大法事, 祭奠祭奠。法師來了一趟,說要寫下二人的生平紀事……我卻不好問駙馬,怕勾起他的傷心事, 徒添哀愁。」
李氏聽到這些話, 瞬間就釋然了,還順便加了一句感嘆:「公主與駙馬情深意切,令人艷羨。段將軍和夫人有這麼孝順的媳婦,在天有靈, 想必也萬分欣慰。」
雙方又商業互吹兩回合,李氏終於打開了話匣子, 開始回憶年輕時候的那些京城軼事。
段清州的母親閨名譚榮瑾, 是護國公家的長女。她有個弟弟叫譚樓, 小她近十歲。
她容貌秀美, 武藝高強, 乃是京城中赫赫有名的高門貴女, 自小便與段將軍府結了娃娃親。
不料十六歲的時候害了一場病, 差點奪走她的性命。病好以後她便開始性情大變, 最出格的是, 在她弟弟的生辰宴上公開悔婚,宣言死也不嫁段商。
後來倒是發生了許多事,國公府像是流年不利似的,小災小禍不斷,但都在譚榮瑾的先見之明下,免於滅頂之災。
李氏說,她雖與譚榮瑾交好,無話不談,但她也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譚榮瑾不再牴觸和段商之間的婚約,反而像是傾心於他了。
就這樣,不久後譚榮瑾嫁給了段商。他倆是天造地設的一對璧人,感情愈發深厚。
可惜在譚榮瑾生下兒子之時,變故還是發生了。她弟弟譚樓在外打了敗仗,戰場上死傷慘重,三萬將士被屠,而他卻被北涼國俘虜。
一門忠烈出了叛國賊,國公府被燕帝狠狠責難,褫奪爵位,交還兵權。
譚國公因此一病不起,很快便去了,不久之後國公夫人也隨之病逝。
「老身也就只知道這些閨中之事。後來段夫人隨夫出征,在邊疆立下赫赫戰功,」李氏微微地嘆口氣,面色沉重,「只可惜,她和段將軍都枉死在了墨城。」
嚴晚螢輕抿著唇,沒有出聲。
聽前半段,譚榮瑾真的非常像知曉故事發展的穿越者。
一來就悔婚,是因為知道嫁給段商後,未來她會跟丈夫一起殉難。
什麼先見之明,什麼化險為夷,通通都像是有跡可循的規避風險。
可是她弟弟譚樓的事情,為何沒有規避成功呢?難道是劇情發生了變化,連作者本人也不掌控之後的走向了?
還是說,重要的劇情根本無法改變。即使兜了個大圈子,該的人還是要死,該亡的國還是要亡。
嚴晚螢不禁打了個冷噤,手指不由地縮緊。
她不想死,不想被千刀萬剮!難道只有在亡國之前找到回家的辦法,才能避免badend?
「公主你怎麼了,臉色不太好……」曹子戚在旁窺見她的神色,略帶關切地發問。
她抬眼,輕聲回應道:「沒什麼事,只是想到婆母的命運如此坎坷,有些傷感罷了。」
又與曹家母子唏噓了幾句,她決定轉換一番心情,出去逛逛。
如今天色尚早,又逢春日花開如錦,農作物生長茂盛。她就想著,乾脆去她陪嫁的幾處農莊裡看看。
「夫人和曹公子休息吧,我去京郊轉轉。」嚴晚螢拍拍衣袖,起身告辭。
「京郊?」李氏聽到這兩個字,眉心跳了跳,「公主是去西郊還是南郊?」
「西郊。我的幾處莊子都在西邊,順便過去瞧瞧。」
李氏凝重道:「我聽說南邊的山裡鬧匪患呢。朝廷派人剿過幾回,都沒落著好,反倒是讓那些土匪愈發猖狂了。」
土匪?
這青天白日的,又挨著京城重地,駐兵上萬,土匪還敢來自投羅網?治安應該不會那麼差吧。
她再怎麼說也是個得寵的公主。只要報菜名,啊呸,報大名,大理寺都不敢硬沖,什麼草寇土匪,聽到肯定抖三抖。
而且南邊和西邊離得遠,騎馬都得走幾天呢。
嚴晚螢道:「我不去南邊,一路都走官道,不會有事的。」
李氏擔憂道:「還是小心為上。」
「嗯。我此刻去,太陽落山前就能回來,夫人無需擔心。」
李氏還是眉頭不展,想了想,轉頭對兒子道:「子戚,你陪著公主去吧,我也能安心些。」
這咋還給她派保鏢呢。
嚴晚螢望著曹子戚的細胳膊細腿,心想這還沒她威武雄壯呢,真出了事恐怕還得她保護他。
不過帶著美貌的小哥哥出去春遊,總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也沒有必須拒絕的理由。
她沉吟了一下,便爽快答應道:「行。若葉,叫馬廄那邊給曹公子備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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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依然是晃晃悠悠,連帶著陣陣濕暖的空氣,從車窗飄入。
嚴晚螢卻無心欣賞春日的美景。她將頭靠在若葉肩頭,悶悶地閉目養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