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尚衣局的東西,那就不可能從那裡混入狐裘里。
娟兒只是一個連紙筆都沒錢買的小宮女,平日裡衣著也樸素簡單,沒見過她在袖口和領口繡花樣。
那只有一種可能性,這顆珠子,是殘害娟兒的兇手在抓扯中掉落的。
但若葉也說了,這些小玩意是採買的太監趁著出宮,偷偷買進來轉賣給宮女們的。這是宮裡灰色地帶,上頭不會多管。
若是如此,許多宮女都有用這珠子,從這兒下手恐怕很困難。
嚴晚螢拇指和食指捏起珠子,仔細查看。
突然,她靈感有所觸動,神使鬼差地將珠子放到鼻前,嗅了嗅。
輕微的藥味。
「你聞聞。」她把珠子遞給若葉。
若葉狐疑地接過來,也學著她的樣子湊上鼻子:「嗯……有點苦……」
她沉著道:「是湯藥味。」
若葉吃了一驚:「難道是御藥房?」
她不置可否。
珠子在室外放了一晚上,味道還殘留著,說明此人應該是經常熬藥。這苦苦的中藥味已經滲入肌理、染進隨身的物件了。
不過御藥房熬藥的小宮女等級低,平日裡乾的都是粗活——洗藥、曬藥、研磨……少有做什麼精緻的打扮。
而且御藥房的位置很偏僻,幾乎是挨著宮牆邊上了,裡面的宮人們若是沒有差事,也不會往娘娘公主們的寢宮來。
這樣看來,御藥房的可能性變小了。
這個兇手,若是側寫一下,大概是一個專門給主子熬藥的一等宮女,小有姿色,冷血膽大。
要問在宮裡長年的藥罐子,她腦海里,只浮現出來一個人。
「昨夜風大,娟兒從尚衣局取了狐裘,不可能繞遠路往御藥房那個方向去。若說她的必經之路,」嚴晚螢眸子微冷,「尹妃娘娘的舞陽宮。」
她記得,之前那個被挖眼的宮女安雅,也是尹妃宮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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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晚螢知道,僅靠她一個人,根本沒辦法順利抓出這個「邪鬼」。
必須要依靠金皇后。
「若葉,先隨我一道去找母后。」嚴晚螢打定主意,帶著若葉、金緣等幾個宮人,心急火燎地往正陽宮趕。
忽然,旁邊傳來淅淅索索的響動。
嚴晚螢循聲抬頭。
只見有道勁瘦的身影在天光中一晃,俄頃,便輕盈地從樹上躍下,帶起凌厲風聲。
清傲的眸子,像藏著千山冰雪,看透人間滄涼。
而那白玉般的容顏、殷紅如血的薄唇和姣好的下頜,分明勾勒出了一個俊俏的貴公子,讓每一個猝不及防遇見他的人,都忍不住失神。
段清州。
跟著她的宮人們見此情形,忙不迭地退開距離,並占據各個方位的視野,自覺地為他們把起了風。
搞得像真有什麼姦情似的。喂,我說,你們也考慮一下本公主的感受好不好!
段清州倒是毫無緊迫感,還有心情合抱雙拳,端正地給她行了一禮。
你倒是坐懷不亂柳下惠。就她,像到王婆家喝茶的潘金蓮。
尷尬了不到片刻,嚴晚螢想起前日與段清州的承諾,不由地心虛,立馬板起臉來:「段小將軍,這裡的內宮,不是東宮,也不是三思閣!」
「我知道,」他像是看破了她的假威懾,一點兒沒退縮之意,「三公主這是要往何處去?」
關你屁事。
她繼續拿起了威勢:「段小將軍,你逾矩了!」
作為三公主,她也沒必要回答一個闖入內宮的外臣。她現在只想快點擺脫他,把自己要做的事情貫徹到底。
段清州卻往前半步,那難以名狀的氣場,徹底把她的氣焰澆滅:「三公主答應過段某,不再深究此事。」
她搖頭:「我是答應過你,可是那是在大家相安無事的前提下。如今你也知道了,他們並未停手!」
段清州似乎篤定了什麼,思忖片刻,道:「公主,你可想清楚了。為了一個已經死去的宮女,你將要捲入什麼樣的漩渦——皇后娘娘與尹妃是盟友,她不會助你;即便最後是你勝了,但扳倒了尹妃,卻得罪了整個尹家。你往後的路,又該何去何從?」
「你怎麼知道是尹妃?」她驚異的目光落在他面上。
他沉默良久,還是淡淡道:「段某自有消息來源,與公主無干。」
「既然與我無干,那我接下來要過什麼獨木橋,也與段小將軍無干,」話題轉了一圈又回到了原點,嚴晚螢自是毫不客氣,「多說無益,段小將軍請回吧!」
她往左拐了兩步,就要強行越過段清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