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鑽表少說得值好幾條金手鍊,沈婉柔是真大方,蕭家也是真有錢,只是看起來低調。
趙菁試都沒試,蓋上盒子,連同沈婉柔給的信用卡一起揣進兜里,揣手紙一樣。
謝星沉走在身側,兩人胳膊不經意撞到一起,謝星沉悄悄牽起她的手,輕聲問:「最近過的怎麼樣?」
「還能怎麼樣。」趙菁知道謝星沉問的是什麼,語氣淡淡,「你也看到了,蕭家待我不薄,吃穿用度都緊著我,給錢也大方,我總不能說一邊享受著蕭家大小姐的優待,一邊不認他們,有些事不是我不想做就能不做。」
蕭家父母弟妹沒有壞人,有的是金錢權勢,對她也有的是耐心愛心,趙菁前世就知道,她不能接受的只是從小被拋棄,即使蕭家老太太已經仙去多年。
她也並不覺得蕭家欠她什麼,只是難以毫無隔閡地生活在一起。一天住在蕭家,一天用著蕭家的錢,就一天談不上獨立,不認蕭方霽沈婉柔當爸媽,未免又當又立,也沒有商業道德。
是的,商業道德,有時候她會覺得,這是一場徹頭徹尾的交易,所有人都獲利,而她是被交易的那個物品,為了還兩頭的養育之恩,扮好母慈女孝。
從工具人或者打工人的思路,就會好很多,只談利益,不談感情,就沒有糾結。
謝星沉什麼也沒說,只緊了緊牽住她的手。
兩人走在冬暮的街頭,天空陰沉沉,路燈卻一瞬亮了起來。
-
吃飯的時候,服務員上了兩杯果汁。
謝星沉指尖一觸玻璃杯,冷的,不動聲色將趙菁的那杯也端到自己面前,轉眼又見趙菁心不在焉叉著面前的沙拉,立馬端走:「別吃冷的,你病還沒好。」
趙菁的情緒就這麼一瞬間爆發了,將銀白的叉子一扔,在光潔的瓷盤碰出脆響:「煩死了,這不讓我吃那不讓我吃,那我吃什麼?」
這個時候講的話已經很難聽,沒理智,純泄憤。
謝星沉耐著性子,將紅湯推了過去,又倒了杯熱水,平靜說:「你吃熱的。」
「我就要吃冷的!」趙菁屬於是跟自己擰著了,端過果汁就是喝,冰涼入喉,好像終於痛快了點,將玻璃杯冷冷一擱,「我不光要喝冷果汁,我還要吃冰淇淋,你去給我買!」
謝星沉當然不理,低頭拿起刀叉切紅腸,放到趙菁盤子裡。
沒人接茬,趙菁又叉起了沙拉。
謝星沉抬眼看了她好一會兒,皺眉:「草有什麼好吃的?」
趙菁咽了一口,目光直直:「你少管我,死不了。」
有多久沒聽過這麼有攻擊性的話了?發什麼瘋,比剛認識時還像陌生人。
謝星沉臉色不大好,但也沒說什麼,任由趙菁。
其實從一開始,一旦觸及敏感源,趙菁的情緒就會極度不穩定。
極度攻擊背後,則是極度脆弱。
後來心理疾病確診,只是長期潛伏積累的一個徹底爆發。
具體表現為,從前趙菁不痛快,還能保持一定理性,還會自己憋著,現在趙菁不痛快,則完全難以控制,直接激進發泄。
謝星沉自己就深有體會,從前趙菁什麼都不跟他說,有困難有感情都不跟他說,現在倒什麼都跟他說了,說話也越來越直接了,還會表現出暴力行為,之前打人,後來咬嘴唇,今天還咬脖子。
這些都沒什麼,他讓她不痛快,所以發泄到他身上,他造成他承接,沒問題。
但今天是第一次,別人造成趙菁不痛快,但趙菁發泄到他身上,很久以前就埋下去的那顆雷終於炸了,謝星沉第一次直面,除了承接別無他法,以後這種情況還會很多,都需要他陪她共同面對。
謝星沉在知道趙菁確診後,翻閱過很多相關資料,對趙菁今天的情緒可以做出解釋——剛剛碰到沈婉柔,又提到蕭家,讓趙菁不痛快了,但趙菁又無力改變,從而引發「自殘」。
背後邏輯也很簡單——
我管不了別人,我還管不了自己?
我對付不了世界,我還對付不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