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隔著床幔,淺瑟為了避嫌,還是緊急低頭退下,按照王上的安排出宮打探。
小翅則把吃食在矮桌上擺好,然後也退了出去,關上門在門口候著。
趙子鶯其實還不太清醒,他頭也痛腹也痛,身上沒有一處是舒服的,憔悴的坐在榻邊,垂眸盯著腳邊陌生的地毯。
他還是不能接受醒來看到的不是趙王宮,不是自己的寢宮,一切都那麼的不真實。
「再不吃就冷了。」姒琢捲起竹簡,走過去拉開床幔,眼前的男人真是越發憔悴了。
簡直就是自己作賤自己。
在姒琢的提醒下,床榻上的男人這才意識到自從父王自刎那天起,自己就沒吃過一頓飽飯,再這麼下去,胃恐怕是真的要出問題。
「你要是不吃寡人就讓人給你強灌下去了。」說完姒琢就跪坐到矮桌旁獨自吃了起來。
不想被虐待的趙子鶯心急下榻,同樣跪坐到了姒琢的對面,小心翼翼的吃了起來,只有對方夾過的菜他才會再去動。
姒琢難得沒有挑他毛病:「給你弄了些家鄉菜,飯還是要吃的,許多人還盼著你能反殺寡人呢。」
捧著漆碗的趙子鶯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淚水悄然滑下,砸在了粥里。
姒琢覺得有點好笑:「這麼快就認命了?不像你啊。」
「生米已然煮成熟飯,你我之間有了夫妻之實,儘管傳出去不好聽……」
姒琢忍不住打斷:「寡人和你從不是夫妻,何來夫妻之實?你甚至都不是寡人後宮中最低級的少使,少自作多情了,子鶯就只是亡國太子而已。」
這飯趙子鶯吃不下去也不敢再吃下去了,他本想著自己起碼在姒琢的心裡是有地位在的,利用這份喜歡得到應有的待遇,沒想到低賤到這種程度。
「那你之前還說你等著我嫁與你……」
「只要你能生個一女半兒,寡人就給你你想要的,或自由,或權力,不過在孩子出生之前,你什麼都不是。」
「你說真的,真讓我自由,放我出宮?」趙子鶯滿是破碎感的眸子裡第一次出現了期盼。
「嗯。」姒琢鄭重的點了頭。
為了趙國,做為太子的他完全可以做到付出一個孩子的代價。
「我答應你。」
「那就好」臨走時姒琢上下打量了一番趙子鶯:「多吃點,太瘦了,抱起來不舒服。」
「好,我會多吃些的。」
這一句難得的順從話,聽的姒琢骨頭都要酥了,趙子鶯這人還真是好騙,說什麼都相信,還特別的好激怒,也不知道時真傻還是在裝傻。
她想暫時收回之前誇他聰明的話,其實蠢笨可愛的很。
接下來的幾日兩人也算是和平共處,就是同床共枕之時趙子鶯自己過不去心裡那道坎,經常無意識的抓傷他自己,掌心滿是經久不愈的指甲印。
雨夜,一番雲雨過後,姒琢合衣坐起,拉開床幔,借著榻前燭火仔細欣賞起被她折騰到髮絲散亂以至泱泱垂到地上眼神渙散的子鶯。
真是難得的尤物,可惜生錯了地方,她想要去摸臉,趙子鶯卻下意識的躲,這讓她不是很高興。
「究竟在怕什麼?這幾日寡人沒打過你吧?」
趙子鶯也不知道,他是下意識的,自然也說不出來什麼所以然,再加上他並不想在這種場合回答過多的話,乾脆閉口不言。
這無疑徹底激怒姒琢,俯身在其鎖骨留下占有欲極強的齒痕,然後便下了榻,準備更衣離去。
「這麼晚了你去哪兒?」趙子鶯怕雷閃,父親在他面前自刎時便是這樣電閃雷鳴的雨夜,再者這地方連個僕人都沒有,他是真的怕,腦袋裡總會胡思亂想,儘管討厭姒琢,還是卑微詢問。
「去書房見淺瑟,估摸著她該回來了。」
「能不能多陪我一會兒?」
「怎麼突然如此粘人?難道是生病了?」姒琢特地坐回榻上用手背探了探趙子鶯額前溫度:「沒有啊,不會是又和哪位趙國臣子商量了坑害寡人的計謀吧?特此拖延時間?」
「我沒有。」
姒琢眯起眼睛,最終還是頭也不回的轉身出了房門。
她剛出去沒多久一聲響雷就在不遠處「轟」的響起,趙子鶯的眼前浮現的滿是亡國當天的樁樁慘狀,火光沖天就連雨水都澆不滅的趙王宮,幾近淹沒腳踝的血水,瘋掉的母后,逃命的侍衛……
風卷著雨水撞開單薄的門窗,被嚇到的他就只能躲在被子裡咬著唇,縮成小小一團,甚至不敢去把那房門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