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美詩退後兩步,掩住口鼻,從上衣口袋中摸出一把鑷子,夾著物證袋舉到日光燈下,「哇,表皮還未完全脫落哦,那就麻煩了。」
見女警滿臉不解,林美詩解釋道:「手指未呈現『手套狀剝離』,還需要經過複雜的處理,才能取下指紋。」
鍾子晴雙手合十,央求道:「Madam,碎屍哦,兇手手段殘忍,市民一定好害怕。」
「你早出現一個鍾就好啦,」林美詩嘆了口氣,指著辦公室內埋頭苦幹的下屬說,「吶,你看到啦,鑑證科忙得要死,分不出人手去處理你的斷指。」
說來也奇怪,今日鑑證科仿佛捅了兇手老巢,重案各組天沒亮就依次交來採集的指紋,竟然足足有二十五枚!全都需要鑑證科指紋組在擁有海量指紋的庫中比對。
「你明日再來啦,等斷指的表皮完全脫落,我一定親自幫你比對。」說完,林美詩便推著鍾子晴往屋外走,可惜無論她如何加大力氣,子晴都未挪動半步。
「Madam,許sir誇你是整間西九龍,不,全警隊能力最強,外表最靚的督察」,鍾子晴雙手扒著門框,寸步不讓,「每拖一天,兇手就有可能多逍遙一天哦。」
林美詩見推不動子晴,只好笑納這碗迷魂湯,將女警帶進實驗室,指著牆上張貼的「翻轉內側捺印法」指南說:「吶,別回去同許學禮講我不幫你,牆上有方法,抽屜有工具,你取下指紋後,我親自替你比對。」
「Yes,madam!」鍾子晴立刻開始行動,看完牆上的指南後她才明白,許sir話里那句「學點新知識」是什麼意思。
按照指南內容,鍾子晴戴好一次性手套後,從物證袋中取出斷指,放進一個白色塑料盆里,又擰開水龍頭,盛出恰好沒過斷指的溫水。
林美詩走到放置實驗器材的鐵櫃前,取出一根溫度計,插入盆里,叮囑道,「記得多換幾次水,一定要保證水溫恆定在30度。」說完,她轉身出了實驗室。
反覆浸泡幾次後,表皮徹底從斷指上剝離下來,由於失去內部附著的肌肉,表皮仿佛一個白色的「指套」。鍾子晴將「指套」內外翻轉,用棉簽蘸著油墨,少量、多次、均勻地塗在內側,然後便開始正式取指紋。
子晴深吸一口氣,默念三次「有怨報怨,有仇報仇」後,將「指套」戴在了右手
食指上,指尖冰涼而油膩的觸感讓她毛骨悚然。忍著噁心,她用力在卡紙上按下了指紋。
「喂,搞定沒?」林美詩推門而入,揉了兩下因長時間盯電腦屏幕而僵硬的脖頸。
「搞定!」鍾子晴獻寶似的將卡紙雙手奉上。
「不夠,」林美詩搖搖頭,轉身從鐵櫃中取出一個最新款的松下相機,「這樣取下的指紋雖然清晰,但同受害者實際的指紋左右相反,還需要人工翻轉一遍。」
鍾子晴一點就通,急忙接過相機,瞄準卡紙迅速將指紋攝下。林美詩轉身從實驗室外叫來彭浩泉,將相機交給他。
等待彭浩泉沖洗膠捲的時間裡,林美詩看了眼仍舊在默記「翻轉內側捺印法」指南的鐘子晴,迫不及待拋出橄欖枝,「子晴,不如調來鑑證科?不用出外勤哦,我保證一年後推薦你升沙展。」
想到剛才戴在食指上的「死亡指套」,同卡紙上清晰可見的指紋,鍾子晴仿佛能看見受害者站在她面前,破口大罵:「不去抓兇手,你割我的皮幹嘛?」
在重案組查案,只是偶爾被受害者上身而已,換到鑑證科,日日同指紋打交道,豈不是整間警署的受害者都會爭先恐後地找上門來?
鍾子晴打了個寒戰,剛要開口拒絕,暗室的門由內向外打開,彭浩泉捏著一張新鮮出爐的相片走出來,「Madam,洗好了。」
林美詩接過相片,好看的眉頭越皺越緊,「這麼巧?」
「Madam,眼熟吧?」彭浩泉將相片遞給鍾子晴,「你們同我來。」
三人回到電腦前,彭浩泉打開一份指紋檔案,「你看。」
屏幕上出現的指紋竟然同相片中的指紋呈現99%相似度!
這是怎麼一回事?鍾子晴滿臉疑惑望著屏幕,「彭sir,你能否解釋下?」
彭浩泉轉過身,解釋道:「四個鐘頭前,有位叫陳仲衡的男士到警署報案他女兒失蹤,因為失蹤者有犯罪前科,所以指紋庫中有記錄。」
「你們組運氣不錯,斷指的主人應當就是陳生失蹤的女兒,」林美詩拍了拍子晴後背,感嘆道,「頭先我去一樓買咖啡,報案室的師兄講,陳生一直待在一樓不肯離開,真是可憐天下父母心。或許上天也被他的舐犢情深感動,你們才順利找到他女兒的屍體。」
這麼順利就查出受害者身份?鍾子晴連忙同林美詩借來電話,依次打給許sir、阿Jo以及一樓報案室,通知陳生去負一層殮房認屍。
搶在林美詩再次開口挖牆腳之前,鍾子晴倉皇逃出鑑證科,連電梯都不敢等,順著安全通道的扶手,溜到了負一層。
還沒推開安全通道的鐵門,鍾子晴便聽見殮房裡隱隱傳來一陣人聲:
「陳生,你再看仔細點吶,這是碎屍,不是全屍。」阿Jo催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