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翊眉頭緊鎖,說明天會為他討個說法。話音剛落,對方卻自己出現了。
「九爺,你深夜私會先皇的妃子,恐怕不妥。」妙慧的身影從屋舍的陰影中閃出,一張幽怨的驢臉漸漸被月光照亮,可惜了這美妙的月色。葉星辭敢肯定,她明天又要藉此整治自己了。
「本王來找玉川公主,名正言順。」楚翊展開摺扇,慢條斯理道。
「哦?貧尼願聞其詳。」
葉星辭眼看男人從懷中抽出一本暗黃的摺子,不緊不慢地問:「認得這是什麼?」
「似乎是……奏章?」妙慧微微瞪大雙眼。
「這是本王在迎接到玉川公主鑾駕之後,派快馬星夜兼程呈給先皇的摺子。其上,有先皇的御筆硃批。最近事多,還沒來得及將奏摺繳回。」楚翊徐徐展開奏摺,用清冷的嗓音娓娓讀道,「『朕躬安。九弟辛苦,途中珍重。公主年少離家,遠道而來。代朕多加照料,以顯大國風範,敦睦邦儀』。所以,本王照顧公主,乃奉旨行事。我何時來照顧,輪得到你多嘴?」
葉星辭在旁聽著,心想:昌世宗這人真不賴,可惜落得個暴斃。不過,楚翊居然敢把奏摺讀給別人聽,這可不合規矩。
妙慧始料未及,張口結舌,惶然道:「這……王爺前來,確實是有理可循,貧尼不多問了。」
她悻悻地轉身要走,被楚翊冷聲喝止:「老潑婦,站住!連先皇都說要照顧公主,你敢打她?你算老幾!」
妙慧抖了一下,不知所措,惶恐地重複他的話:「我,我算老幾……」
楚翊眸光一暗,邪氣地挑起嘴角:「好啊,你還真敢在那算?本王才排老九!你說,你想排老幾?」
妙慧撲通跪下:「不敢,不敢排,王爺贖罪!」
「為何毆打先皇的貴妃?說!」
妙慧面對奏摺上的硃批,叩頭如搗蒜,驢淚縱橫:「饒了我吧王爺,嗚嗚……我、我看公主年少,身份尊貴,是敵國的人,又這麼貌美,就起了嫉妒心,想教訓她。我想,反正她以後都歸我管,得給她個下馬威,順便殺雞儆猴。」
「你說公主是雞?」
「不不,公主乃龍鳳之姿。」
「心術不正,虧你還是出家人。」楚翊揣起奏摺,將摺扇往腰間一別,拎過扁擔,屠夫似的照著妙慧腦袋比劃,「跪好了!你打公主多少下,我就打你多少下,非把你腦子裡的漿糊打出來不可!」
「饒了我吧!饒了我吧!」妙慧哀嚎起來,涕淚齊流。
「求本王沒用,去求公主。」楚翊的扁擔將落未落,懸在她頭上。
妙慧膝行至冷眼旁觀的葉星辭跟前,左右開弓自扇耳光,一迭聲地罵自己有眼無珠,愚不可及。他靜靜聽了一會兒,漠然道:「你也是五十多歲的人了,先欠著這頓打。再敢招惹我,就是討打。不用九爺動手,我自己就能料理你。」
從心靈上壓制對方,勝過直接打她一頓。不然,寺里的人說三道四,有損齊國皇室的威儀。妙慧千恩萬謝,葉星辭覺得礙眼,喉間輕輕咕噥一句:「滾。」
妙慧以頭杵地,一個前滾翻,笨拙地滾走了。
楚翊嗤笑一聲,坐了下來。他又取出那份奏摺,出神地望著上面的硃批,眸光逐漸泛紅:「不是沒來得及,而是我沒捨得將它繳回。看見我二哥的硃批,就像聽見他在我耳邊說話。」
他吸吸鼻子,朝葉星辭笑了一下,從袖間摸出一盒東西放在石桌:「這是上好的外傷藥膏,有血竭、穿山甲、乳香等,還加了蛋黃油。」
「你……」葉星辭猛然意識到,原來對方早就知道自己挨了打,是有備而來。淡淡的驚喜之下,心頭漾開一陣暖意。
「我並非路過,而是專程。」楚翊打開木盒,揭開油紙,在瀰漫的藥香中狡黠一笑,「我收買了一個小尼姑,又讓府里的人守候在寺院附近。你剛受了委屈,她就報給我的人了。只是沒想到,會傷得這麼重。」
「哈,你直接拿出來不就好了?之前還假裝是剛發現我的傷,可真能裝。」葉星辭用指尖挖了一點藥膏,勻塗在掌心,又撩開衣袖。
「那樣多無聊,我是個委婉而有趣的人。」楚翊饒有興致地注視著他的動作,「當一個人發現,以為碰巧路過的人,其實是專程而來,應該會很驚喜吧。」
葉星辭的臉驀地一熱,默然塗藥。被關心的感覺,真的很好。
「需要……需要在下代勞嗎?」
男「女」有別,葉星辭輕輕搖頭。他發現楚翊說完這句話時,白皙優美的耳廓一下紅了,像丟進沸水的蝦。不過,面上仍神情自若。可能,這對耳朵怕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