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無序而起的焦慮感開始蔓延。
池南暮雙目一沉,稍俯下身,再次提醒,「江初,還有半個小時到三點。」
池南暮從不會發火,通常只需要冷漠就能讓對方怯懦,這種冷漠是上位者獨有的優越,帶著理所當然的壓迫感。
但江初不是下位者。
對視片刻,江初輕嗤一聲,翻個身,整個人面向沙發靠背,拒絕與池南暮眼神交流,索性懶得看。
池南暮皺起眉,剛想說話,卻又見江初抬起手,直接捂住兩隻耳朵,不聽也不看。
「你要是閒,就去收拾行李,到點就自己出門,我要睡覺。」江初的聲音悶在沙發里。
寂靜之中,身後沒有動靜。
江初側躺不久,睜開一隻眼,悄悄回頭看,又對上池南暮的眼睛。
池南暮好像在生氣,但又因為從沒有發過火,不知道怎樣發作,只能保持沉默,相當吃癟。
見池南暮吃癟,江初談不上高興,也沒有爽快感,只覺得累和茫然,因為他不知道下一步要如何走,只能先用衝撞代替。
反正他們已經走到死局,再壞也不過是吵架分開,破罐破摔罷了。
「隨你做什麼,反正我要休息。」江初閉上眼睛,裝作困頓。
片刻後,腳步聲漸起,逐漸遠去,池南暮提著兩個行李箱上了樓。
樓上叮叮噹噹。
不用去看,只憑想像,江初就知道池南暮在做什麼。
一定是先將衣物掛進衣櫃,扯平每個壓出來的褶皺,再把洗漱用品一個個擺好,弄成和家裡同樣的布局。
照這樣的速度收拾,半小時都不一定能收好。
江初撇撇嘴,拿出手機,剛想問白冬槿進度,正好看見他推來的微信名片。
是否要離婚,江初還沒有想清楚。
如果說他能心無波瀾地離婚,那是假的。
畢竟池南暮只是失憶,又不是死了,只要有一絲能恢復記憶的可能性,江初都捨不得放棄。
只是先諮詢而已,又不是立刻就要離婚。
江初盯著屏幕,思忖片刻,還是加了好友。
【陳意青:江先生您好,我是盛凌事務所的總負責人,請問您想諮詢哪方面的糾紛?】
【江初:離婚方面。】
對面輸入了很久,遲遲沒發回消息,像是在小心翼翼整理措辭。
江初沒有經驗,活到二十幾歲只會演戲,只能憑著直覺回復,心下有些忐忑。
【陳意青:好的,這是我所的地址。再或者您什麼時候方便,可以定個時間地點見面。】
【江初:我現在不在S市,也不方便外出,最好線上聯繫。】
【陳意青:好的,如果不嫌麻煩,我發個文件給您,您可以先看看,擇取填寫。】
【江初:可以。】
很快,陳意青發來一張電子表格。
身後傳來腳步聲,江初沒來得及看表格,摁滅屏幕,裝作已經入睡。
聲音漸近,最後停在江初身邊。
一聲細小的嘆息聲後,一張柔軟的薄羊毛毯搭在江初身上,從腰部起蓋到腳尖。
給江初蓋好毯子,池南暮又沉默地站了一會兒,不知在看些什麼,幾分鐘後才出門。
咚——
門關上的一瞬,江初也睜開眼睛。
羊毛毯上殘留有香味和熱意。
江初揪起毛毯邊緣,放在鼻尖輕嗅,熟悉的木質香濃郁,和家裡是同一種味道。
他分明都裝作睡著了,此處也沒有外人,池南暮還有必要裝麼?
池南暮到底想做什麼?
難道說,池南暮曾經確實想過要離婚,但現在也是真的想和他重新開始?
這問題想不出一個準確答案,江初總覺得不安心。
手機又震了震。
還是陳意青發來的消息。
【陳意青:江先生,請問您要離婚的意願,池先生目前是否察覺?】
江初想了想,如實回復。
【江初:沒有察覺,但是他已經有這個想法,以前準備的離婚協議被我偶然發現了。】
這段話發出去前,江初刪改過數次,因為實在尷尬,不過是諮詢離婚,卻弄得跟勾心鬥角的狗血劇情一樣。
【陳意青:明白,請您儘快填寫表格,我提早準備,最大限度為您爭取權益。】
【江初:好的。】
江初坐起身,打開電子表格,細細查看每一條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