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再有人記得他這幾十年的付出，提到他的名字，那些曾經崇拜的目光都變成了厭惡。
連帶著對西關軍也開始有所不滿了起來。
若非此刻在前線領軍的人是雍王，怕是會有不少人鬧起來。
劉御史來的時候，螺山因為老將軍的逝去而悲傷，劉御史走後，原本的素縞被撤下，那靈堂也無人前來祭拜。
只有葉錚還按照規矩，堅持要給老將軍停靈四十九天。
項曉芽再次前去靈堂的時候，老將軍的棺槨外已經沒有了王家人的身影，留下的，都是他曾經的親兵和兄弟。
看到項曉芽到來的瞬間，葉錚抬起頭，疲憊不堪地臉上，露出了一絲驚喜的表情。
「項仙子，您來了？」
「嗯，我來看看老將軍。」項曉芽走至靈堂前，按流程祭拜，這才看向靈堂里自願披麻戴孝的眾位將士。
「我讓岳夫人準備了些藥湯，你們守靈可以，但不要熬壞了身子。」
她嘆了口氣，輕聲道：「我知道老將軍委屈，你們替他抱不平，但如今北雲那邊還虎視眈眈，前線全靠雍王撐著，可別忘了，你們才是西關軍的骨幹。」
葉錚有幾分羞赧地低下了頭，道：「仙子教訓的是……」
「我並非教訓你們。」項曉芽搖搖頭，道：「老將軍這一輩子都在為黎國而戰，你們莫要讓他死後還不安寧。」
眾位將士又齊聲應是，有人還是安耐不住，扭頭悄悄地摸了眼淚。
「項仙子……」一個五十多歲模樣的將軍忽然開了口：「您說，老將軍他在天之靈看到這些，會後悔嗎？」
在場人都是王老將軍的心腹，對他的行事作風很是了解。
雖然老將軍不曾真的將自己的計劃告訴大家，可事情發展到了如今，他們也都想明白了過來。
可正因如此，所有人心中更是難受得緊。
為了將王家拖下水，就這樣毀掉自己建立了大半輩子的名聲，真的值得嗎？
「你們覺得，老將軍的願望是什麼呢？」項曉芽沒有直接回答他們的問題，而是反問道：「他本可以選擇一個更妥當的死法，至少不會牽連到他名聲的那種，可你覺得他為什麼不這麼做呢？」
「因為……因為……」那將軍面色煞白一片，喃喃著說不出話來。
「因為王老將軍清楚，只要他的名聲還在一日，王家就會得到百姓的庇佑。」項曉芽嘆道：「諸位比我更清楚，這樣做的後果是什麼。」
百姓對王老將軍的濾鏡太厚了，愛屋及烏之下，王家人犯下的錯都會被『原諒』。
即便當時憤怒又如何，事後想到王老將軍的付出，想到虎父無犬子，想到老將軍只有唯一一個子嗣在世，人們總會心軟的。
王老將軍賭不起，所以就直接把自己的路給徹底斷了。
西關軍的名聲或許會一時受到質疑，但是等這陣風聲過去之後，他們拿出實打實的戰績自然能撐過去。
而且，還有南夜瑾。
「諸位將軍都不是天真的孩子了，希望你們能好好想想，老將軍的真正心愿是什麼。」項曉芽留下這麼一句話，便轉身離去了。
再過兩日就是元宵節，她加班加點弄出來的黃豆種子數量總算是夠了，等過完節，就可以開始讓人翻地下種了。
也不知道是那一日項曉芽的一番話點醒了那些將軍，還是他們就是缺了那麼一個台階。
等過了元宵之後，將軍們已經不再固執，而是算了個良辰吉日讓老將軍入土為安。
出殯之日，本以為會是清冷一片無人祭拜。
可在路過衛所之時，那些軍戶們紛紛走出了家門，沿著那條道路，將路祭從頭擺到了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