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官在太原府時……」陳初六剛開口說了這麼幾個字,底下就有人不喜,舍人院講學,怎麼總是不離吹噓你在太原府的那些功績,英雄不提當年勇不知道嗎?再者說來,我等文臣前來聽講,就想聽聽錦繡文章,你處處講實事,又是如何。
但聽陳初六接下里說的,便是在太原府設立陽曲周刊的事情。上一次,陳初六在民間興辦汴京時報,只是為了積累經驗。由於權位不足,最後被人查封了。到了眼下這個時候,朝中多半掌權之人,都是自己人,報刊一事,也可正大光明說出來了。
前不久,陳初六就將義學、官辦報刊一事和幾個翰林商量過,又取得了宋綬的支持,陳堯佐、王隨、晏殊,再加上歐陽修、富弼等人,這聲勢之大自不用多說了。更重要的是,陳初六上書給了趙禎,他亦未反對。
陳初六現在將報刊一事拿出來講,就是要告訴百官辦報是有實際好處的。民間辦報早已成風,官府若是不辦報,就會任由民間亂議朝政。陳初六娓娓道來的敘事,在引經據典、旁徵博引,貫通事功之學,說得滿堂大臣,都是頻頻點頭。
雖有不喜、不樂者,但也都忍住了。陳初六的這一席話,就是那種感情上不喜歡聽,可聽了之後卻有覺得有些道理,無法反駁。
講完了報刊之事,陳初六照樣將呂夷簡抬了出來:「當前言道混亂,呂相留下八條陳義其二,便是塞邪徑。官辦報刊,便是匡正言道,上補朝政之失,下諭百姓之明,故而邪說不得擾亂也。」
接下來數日,陳初六將呂夷簡的八條陳義,正朝綱,塞邪徑,禁賄賂,辨佞壬,絕女謁,疏近習,罷力役,節冗費,統統結合在太原府的經驗,說了一遍。可西涼反叛之事,一字未提。
倒是因為陳初六這些日子大談事功,令朝中百官的關注點,轉移到了別的地方。在西涼那邊看來,宋廷根本不把改年號當成多大的事,只是看做了小孩子玩鬧。可西涼的高層,卻是察覺到了宋廷軍隊的動向,知道宋廷對此十分重視。
表面上毫不關心,私底下調兵遣將,這是要打大仗的預兆。元昊準備新年登基稱帝的事情,又擱置了下來,僅改了年號而已。
舍人院祭酒之後,陳初六展現了自己治學一面的功底,在朝中樹立起了威望。趙禎適時頒布聖旨,命浦城章為主考、晏殊、陳初六為副主考,另選考官數名,知貢舉。陳初六不在汴京這些年,陳學早已不像當年那樣被人視作異端。
現在不管哪一派的人,對「四為句」「天下興亡匹夫有責」這些句子,早已掛在了嘴邊,當成名言。陳初六現在正式成為考官,這就表示陳學已然在朝中成為一股勢力,就算現在有人來打壓,那也必是吃不了兜著走。
只有在考場衡文之時,尚能有機會阻礙陳學。若陳學在朝中再多一個狀元,那其他學派必將日漸式微,接著就是其他政派衰落。
陳初六想學韓愈、柳宗元的辦法,先改革文學,然後用文學推動政治,如此自下而上逐步掌權。眼下看來,這個計劃已經成功一半了。
頒布了聖旨之後,汴京便落下大雪。汴河冰封起來了,而大雪之中,河面上來了一群奇怪的人。說是車隊,沒有輪子,說是船隊,河水早已冰封,根本沒法行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