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不用為我擔心,雷霆雨露,俱是君恩,我等只需做好自己的分內之事,為官一任,造福一方。」陳初六笑著道:「國朝享太平以來,重文輕武,重清流而輕循吏,以致於侃侃而談者眾,建言成事者少,本次外放,所任雖不清貴,但正是知行合一,踐行事功之學的好時候。」
「唉,竊為社長難平。社長受此不白之冤,不如辭官歸鄉,如靖節先生,如謝太傅,正其衣冠,攝以威儀,養望於丘壑,待價於城市。」有社員生氣道。
「沽名釣譽,養望自重,那就不是事功之學了。」陳初六淡淡一笑,也並未責怪,又道:「若能為國為民,豈能因事情大小,官位高低,挑挑揀揀呢?汝當記之,勿以善小而不為,勿以惡小而為之。」
「在下記住了。」那人又問道:「不知社長即將外放到何處?」
「聽說是太原府,只是職位還未定。」陳初六淡淡說到,其實他知道是太原府少尹,但防人之心不可無,他眼下還得配合朝廷演苦肉計。
「哦?」社員中有人站了起來:「在下便是太原府太谷縣人氏,社長,你去太原府任職,可要小心一些。」
「為何?」
「兩年前,在下從太原府赴京,被人打劫過,差一點丟了性命。聽長輩說,太原府幾十年前,屬漢國地界,後來被太宗皇帝滅了,成為了倉稟重地。太原府官商勾結,百姓過得很苦,這些年的收成不好,上山落草的人不少。這一路上,可不會太平。」
「哦……」陳初六露出深思之色,沉默了片刻,又笑了笑道:「別說我了,你們有什麼打算?」
徐良駿站起來道:「我願前去太原府,跟隨社長效力。」
陳初六看向他,不解道:「你再過兩年,就能發解了,在應天府晏殊底下,說不定還能提前兩年,這麼好的機會,你跟著我去,不是白白浪費了好機會?」
徐良駿嘆了口氣:「社長出事的時候,我在想,這種朝廷還有必要效力嘛?社長盡心盡力為朝廷做事,最後得到的是什麼?社長絕非愚忠之人,卻義無反顧地繼續留在朝中,這恐怕不是一句天下興亡匹夫有責能說清楚的。良駿跟隨社長,就是想弄清楚這件事,我等學有所成,到底為了什麼。」
話音剛落,又有數名社員站了起來:「社長,我等也願隨你去太原府,剛才徐兄所言,就是我等所言。若是不弄懂這件事情,我等的道心就再難重拾。」
倒也不是所有人都願意這樣,另外的人也都站了起來,卻是道:「社長,我等也對此疑惑,但我等卻想自己去摸索。不管怎樣,先考個功名再說,到官場轉一圈,親自體會一番社長的境遇。」
陳初六聽了,頗為感慨,這才是治學呀。那些尋章摘句,數黃論黑的人,又怎麼能懂大道理呢?陳初六又問了問他們的情況,讓他們仔細斟酌一番,最後選了九人,加上徐良駿一共十人,準備帶去太原府。
雨徹底停了,河堤之上,陳堯佐滿身泥水,緊張地看著扎在河裡的水尺,水勢一時還不肯退去。汴京城中,百姓們紛紛出來,在汴河兩岸,拿著長長的竹篙,打撈漂浮在河面上的東西。
關中大地,徐嘉志開壇講學,三百弟子坐在席上靜聽,徐嘉志拿了一份報紙出來,對大家道:「今日不講別的,就講事功之學。這功利之學,無一可取,但這句天下興亡匹夫有責,你們務必牢記。陳初六此人,你們也要視為榜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