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有招予觀羿者,終日默坐而已。今之學者讀古人書,多訾古人之失;與今人居,亦樂稱人失。人固不能無失,然試易地以處,平心而度(duo)之,吾果無一失乎?」
「吾能知人之失而不能見吾之失,吾能指人之小失而不能見吾之大失,吾求吾失且不暇,何暇論人哉!弈之優劣,有定也,一著之失,人皆見之,雖護前者不能諱也。理之所在,各是其所是,各非其所非,世無孔子,誰能定是非之真?」
薄光濟將方才裕的文章念完了,眾人都是點頭起來。方才裕這篇文章,倒是比較標準,先談論一件事,從事裡面悟出道理,發表一下自己對於朝政和治學的看法。像王安石的游褒禪山記,就是這樣一篇。陳初六點點頭,這文章若真是他作,倒也算是有才。
方才裕聽到別人誇獎,當下樂了起來,心說這五十貫買的文章,就是不同於那幾貫錢的文章啊!今日這文會,真值了價!
柳永拿過文章一看,笑著道:「此文詞語質樸,卻說理透徹,算是佳作。若是能稍加修飾,便有畫龍點睛之效,文質彬彬矣!」
「謝柳公指教。」方才裕得意地推下,左右看看,坐了下來。
薄光濟又饒有興趣地拿起一篇文章朗誦,接著便是點評,大多都是好評,夾著一些指點。讀了數篇之後,薄光濟將點評交與柳永,柳永讀了一篇,卻搖頭道:「此文倒是華麗,可卻有堆砌辭藻之嫌,全無文章之氣象,落入了下乘。」
寫這文章的人站了起來,長揖道:「柳公,在下有自己的見解。南朝庾信曾言,作文當以雕畫奇辭,競於繁采;而能者為之,殊別在氣,干以風力,藻耀高翔,大雅不群……隨事著色,善於敷揚,流連篇章,感慨興廢,景自衰颯,語必清華。」
柳永聽了,面無表情,難得嚴肅起來了道:「南朝庾信,博學雅量,乃是點石成金之人,但我等為學之人,不可因循守舊,照搬古人之言。你這篇文章,辭藻雖然華麗,卻未得庾信之精華,反而有邯鄲學步、東施效顰之狀,若不改之,必難有大成!」
薄光濟也是在一旁點頭,那學子見狀,只好認投,受教的樣子,接過自己的文章,但坐下之時,還撇嘴不服。柳永又拿起徐良駿的文章來讀,才讀到一半,便忍不住誇讚起來了,何健京的文章也不錯,接連讀了幾篇,柳永將點評之事,還給了薄光濟。
讀了一半,有人奉上茶和點心來,大家歇息了一會兒,又將剩下的文章都讀了一下。不過,這些後交上來的,都有些敷衍,難有一爭之力。
最後將文章讀完,薄光濟抽出五篇文章來,方才裕、徐良駿、何健京皆在其中,還有兩篇他人所作。薄光濟笑道:「群賢畢至,這五篇文章,皆可稱為佳作,不知柳兄如何想的?」
柳永笑道:「這五篇文章的確不錯,但還要請太尊選一魁首來。」
薄光濟撫掌笑道:「這五篇文章,其實難爭高低,皆有所長。本官若是輕易評選,恐難孚眾望……可惜可惜,這五篇佳篇之外,為何沒有一篇鼎力精品之作呢?」
在場學子聽了之後,都是露出羞愧顏色,這時,柳永忽然想到了什麼,笑著道:「於慈先生,我記得還有人的文章沒有讀。」
薄光濟翻了又翻眼前的文章,搖頭道:「都讀了呀,真的沒了,還有誰的沒讀?」
柳永忽然拿手指著陳初六道:「方才讀文章的時候,沒有出現他的名字。」
「哦?果然是的!」薄光濟拈鬚道:「那位陳老弟,為何沒有出現你的文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