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時熙看了看周圍的人群,莫名問道:「姜權宇,你吃晚飯了嗎?」
姜權宇一頓:「……你餓了?」
「我想吃東西。」溫時熙道:「就是那種,坐在飯桌前、菜色很漂亮,那樣好好地吃飯。」
不是因為彈琴彈到胃疼,隨便找個麵包來果腹,也不會因為安靜而感到寂寞,可以一邊吃飯,一邊和家人閒聊,那樣好好地吃飯。
輕軟聲音在人聲中格外渺小,姜權宇眼底漸漸露出暖色,像緩慢升起的晨光。
他拉著溫時熙的手:「……好,那我們去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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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家低調的私房菜館臨海而立,坐落在離機場不遠的國道邊。
面朝大海的觀景包間裡,溫時熙坐在餐桌邊,喝完最後的蛋羹。
菜餚香氣四溢,連僅剩的配菜都格外精緻。
緩緩而來的浪聲,聽起來格外安詳。
安靜中,溫時熙放下勺子,一手托腮,看向面前的姜權宇。
「自從你回來以後,我們還沒這樣吃過飯,是不是?」
姜權宇經過冷靜,眼裡恢復到以往的沉穩,他開口道:「吃過,在陳家樂的別墅里。」
溫時熙聞言,想了片刻:「嗯,好像是,我差點忘了。」
「你今天一天都在哪?」姜權宇問:「沒有好好吃飯嗎?」
「我一直在機場。」溫時熙平靜道:「因為我想了想,在離開前,我沒有任何想去的地方。」
姜權宇聽見「離開」兩個字,臉色微微一停。
安靜的私家包房中,陳設精美,反射著恰到好處的光源。
「所以……」姜權宇問:「你為什麼沒走?」
再次提到這個問題,溫時熙托著腮,眼神聚焦變得十分遙遠。
「你好像真的很想聽我留下來的理由。」溫時熙說著,轉頭看向窗外的海面:「我有點吃多了,我們出去走走嗎?」
私家餐館樓下,有一片迎著海灣的花園露台。
夢幻的串燈與植物相映成趣,柔光照著小型景觀。
陶瓷質地的動物擺件分布在小路兩邊,有彼得兔、狐狸湯姆、還有田園鼠蒂娜,像童話故事裡的場景,溫馨又可愛。
溫時熙披著外套,眼睛亮亮地,穿過花園。
他來到觀海的高台上,望著滿天的星星,發出一道小聲的驚嘆。
溫時熙回頭,看向身後跟著的姜權宇:「你怎麼會知道有這樣的餐館?」
姜權宇頓了頓,不想說是他偷偷給陳家樂發消息問來的。
「我也第一次來。」姜權宇問:「你喜歡?」
溫時熙坐上觀景台邊的高凳,星星燈串散發的柔光,照在他的臉上,顯出幾分明媚。
繼而,他轉頭看向海面,答道。
「還行。」
姜權宇緩緩邁步,走到溫時熙身後。
溫時熙頭頂的碎發被海風吹起,一時晃晃悠悠的。
姜權宇不厭其煩地看著那縷髮絲,呼吸緩慢又安心。
一片安靜中,溫時熙決定解答姜權宇的問題。
「姜權宇。」溫時熙的嗓音中有些不解:「說來很奇怪,雖然一切都安排好了,但當我要登機的那一刻,我突然很迷茫。」
不久前,坐在機場的候機廳里,溫時熙望著一望無垠的停機坪,慢慢發覺,自由的世界對他而言,是一片空白的未知。
很多年以來,姜權宇希望他是姜家的金絲雀,乖乖待在設定好的人生和鳥籠里。而梁敏老師和程軒希望他去維也納,參賽得獎,成為一名傳奇的鋼琴家。
可對他來說,當七年前姜權宇打碎他對未來的所有憧憬時,他就沒有再渴望過什麼樣的未來了。
他很想逃離姜權宇強硬套在他脖頸上的項圈,卻在程軒的發問下,回答不出,他到底想成為一名什麼樣的鋼琴家。
只是彈鋼琴的話,他在任何地方都可以彈。
與程軒的興致盎然不同,就算是說到世界著名的Mozart鋼琴大賽,他也仍然沒什麼興致。
說到底,他和程軒一起去維也納,可他沒有任何變化,一顆不渴望發光的心,要怎麼坐進金色大廳呢?
他沒有方向的站在未知里,就像身處在一座被遺棄的機場,世界上成千上萬條航線,沒有屬於他的道路。
「我見過沈醫生了。」一片浪聲中,溫時熙靜靜道:「我真的不知道你的母親死在巴黎,但如果七年前改留學申請時,我先和你聊一聊,你不會那樣對我的吧?」